一震惊魂40年
二、弃教从戎
(这篇写跑题了,而且跑得还挺远,一时半会又没收回来,既然跑了就让它跑吧,反正没跑出我们军人的情结,没跑出我们的军营,更没跑出空六军战友网,就当借此机会写了篇回忆录吧!)
我是1976年2月底,由山东省鱼台县武装部入伍的,3月1日上午,我们从县城集体乘坐绿色凡布搭起的敞蓬解放车,去济宁火车站上坐火车。60多公里的路,跑了足足有3个小时。那时从鱼台到济宁还没有柏油路,鱼台县东边的5个公社加上县直共179个兵,10几辆大解放排开,一路颠簸,一路尘土飞扬,那场面还是很壮观的。从小在农村长大,一次哪见过这么多汽车。那天,就早上下了点小雨,到我们要上车的时候就不下了,而且天上还出了太阳。全县城万人空巷,红旗招展,敲锣打鼓,夹道欢送,那场面是相当地热烈,着实让人兴奋。我是新兵第一班的班长,头天晚上在县大礼堂全县欢送新兵大会上,还代表新兵发言表决心呢。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精神十足,我们第一班上了第一辆车。中午赶到济宁过军站吃饭,白馍馍,白菜粉条炖猪肉,那个香,可惜馒头不是紧吃,有的饭量大的战友没有吃饱。下午忘了是几点上的火车了。上火车的不单是我们这一个县的兵,还有很多,看哪都是兵。后来才知道,在济宁上火车的还有嘉祥、金乡县的兵,有的没到唐山在半路就下车了。很多战友别说坐火车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火车。当年我们坐的是拉货的闷罐车,里面铺了一层稻草,稻草上面是苇席。上车把背包一排一排摆好,然后坐在上面,晚上睡觉再打开。车厢的一角有个大桶,带兵的干部说解手就往这桶里解。闷罐车中间有两扇门,白天两扇门中间留了一条缝,大概有个十来公分宽,外面用铁链子拴死,我想这大概是用来透光通风的吧,夜间就把门关死了。开始有的兵还很老实在桶里方便,后来尿多了嫌有味,干脆就站在门口对着门缝“飞流直下”了。大手很少有人往桶里解,尽量憋着,等下一站吃饭或临时停车的时候下车再解决。闷罐车走得很慢,见车就让,吃饭就停。咣咣当当,晃悠的人头晕脑胀。一般都是在过军站停车,在这里休息吃饭,下车后有人就要解决内急,几百人,黑鸦鸦一片,厕所都是用几个木棍在地上一插,用几张苇席临时一围,那么多人哪够,时间有限,也顾不了那么多,有站着的,有蹲着的,一会你就看到远处地上一片片就像下过暴雨一样,平地里还平添了不少起伏不平的“小山丘”。就像梁世忠战友形容的那样:“英雄不惜身外物,万两黄金晒站台”。
在火车上呆了一天一夜,晚上睡得还很香,因为离家前的一个晚上我几乎就没怎么睡觉,加上一天的县城欢送,兴奋、离愁,五味杂染,再加上从鱼台到济宁的汽车颠簸,到了晚上就很累了,车厢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遂打开背包就蒙头大睡了。
我要当兵一开始并没有给家里说。
我是1975年7月由鱼台一中高中毕业,然后回村当了个民办教师,到年底就开始了反击右侧翻案风的运动,全公社的老师都被集中在谷亭完小搞运动(谷亭,县城所在地)。一天,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一起高中毕业、当时在谷亭公社当通信员的本家爷们姚元福(76年底也当空军去了昆明方向)告诉我:大叔,来接兵的了,就住在公社,你想当兵不?一句话把我问了个楞,因为之前我从没想过要去当兵。我在家是老大,下面还有5个弟弟妹妹,最小的是弟弟,他们都还小,我刚高中毕业,好不容易能为父母减轻一些负担了,我这一走家里负担不就又要加重了吗。一下午犹豫不决。公社就在完小的对过,中间隔着一条马路,晚上我到公社找元福去玩,正好碰到接兵的唐排长(后来知道唐排长是山东莱芜人,叫唐光成,是遵化场站场务连的排长。中等个,人长得很白净,说话有点口吃),就聊了起来。说他们是北京军区的,是空军,离北京很近。一说离北京近,从小就想望北京、想望天安门的我一下子就动了心。唐排长一听我是高中生,又是当老师的,就一个劲地鼓动我去当兵,跟他走。就这么着,没和父母商量,也没经村里这一关在唐排长这里就算报上名了。后面的体检也是一路绿灯,当然后来也就把要当兵的事给父母坦白交待了。父亲倒没多说什么,母亲是一百个不愿意我去当兵,可已经体检上了,她又能说什么呢。接到入伍通知书后,临要走的那几天,父母的情绪是一天比一天低落,父亲还好点,尤其是母亲,那几天都没怎么吃饭,临走的头天晚上躺在床上一个劲地哭,我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劝慰母亲,就会说一句话:娘,恁放心,我到部队一定好好干!最后急的我没话说了,就挤兑出了一句:我不穿上四个兜的衣服就不回来见恁!现在想想这话说的该有多傻呀!这时的母亲哪是想让你穿四个兜的衣服呀,那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啊!也正是为了兑现这句话,我在部队一干就是21年。父亲蹲在地上一个劲地抽烟,我坐在母亲的床沿上说一会劝一会,一直到了后半夜才休息。躺下没多会鸡就叫了,我穿衣起床就去给左邻右舍和本家长辈道别。我挨家挨户,趴在窗户上轻声说:我要当兵走了,今后我家有什么事,请你们多照应着点。村子大,等我转了一圈回来天已大亮了。这时我看到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已盛好放在了案板上,我强忍着不让两眼热泪掉下,低着头一口气把一碗面条喝完,用手抹了把嘴,同时也捎带着抹了把眼泪,对母亲说:娘,我走了!这时的母亲倒很镇静,也没流泪:走吧,到了部队就来信!其实我知道,这时母亲的泪是在心里流着呢,娘是怕我难过,放心不下,才强忍着没让泪水从眼里流出来。
那天(2月29日),天有些阴,父亲要到县城送我,学校的孩子们也已集合起来,敲锣打鼓到村头欢送我。我虽然在村里只当了半年的老师,老师要去当兵了,他们也感到很光荣。下雨了,我让孩子们赶紧回去。从村里到县城有十五六里路,全是土路,一下雨泥巴粘的连鞋都穿不住,有一句话很形象地描述我们鱼台的土质:鱼台大地真壮丽,英雄坷垃孬种泥。自行车是没法骑了,就和大队的民兵连长、我父亲三人步行进了县城……
闷罐车走走停停,从济宁到唐山600多公里的路程,晃荡了一天一夜,后来也分不清白天黑夜东西南北了。3月2日下午,火车到达唐山站,要我们下车,在车站广场给我们每个新兵发了一件旧大衣(我摊了一件土黄色人字布纹的老旧大衣,到新兵连后有好几个老兵班长想和我换我都没换,后来提干还是交了上去。),然后又坐上带蓬子的大解放,也变不清东南西北就把我们拉走了。大概走了两个来小时,车就进了山区,后来才知道这里就是党峪附近了,路边有一站,叫娘娘庄站。不是说让我们去北京当兵吗?怎么把我们拉到山里来了?我们都是在平原上长大的,从小就没见过山,我更是从小长在微山湖边,每天早晨看着太阳从水里出来,抬眼就能看出几十里远,这一下钻到山窝里来了,看天也只能看到头顶上的那一片,一种无名的不快从心中升起。
天渐渐暗下来了,山区的太阳本来落的就快,加上那天又是个阴天,车七拐八拐,终于在天黑以后,把我们拉到了一个山窝窝里。
(待续)
2016-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