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故事84 回国创业3《拨云见日》
市公安局大掌柜过来考察项目，无论对我和对公司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利好。大家得知公安局的领导要来考察项目，纷纷摩拳擦掌，希望把一年多来掌握的“金刚钻”淋漓尽致地展示一番。其实在这么长的准备时间里，虽然没有重大的市场和营销方面的突破，但我们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苦练内功。我的观点是干什么 吆喝什么, 既然在等待和寻找机会，咱就必须为机遇的来临做好充分的准备。等不来机会就做了先烈那是咱的命，但等来了机会又因为自己功力不足不得不与之擦身而过，从而抱憾终身那是咱活该。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为了有一天能够突破公安局的这道门槛，我们在后台已经做了充足的技术储备并为此准备了随时可以拿上台面的大量文案材料。
市场推广计划、与公安的合作方案、用户设备的配置说明、未来服务费的标准测算、中心网络布局规划图、甚至和公安局合作以后的公司组织架构等方面都预先做了详细的探讨和考虑，其中相当的部分都已经整理成了文案资料。按照孔老夫子《论语》中说的那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的观点是准备好了可以不用，但不能该用的时候没准备。
李处长带了手下的两位公安干警一起过来考察，我方先进行了用户实施报警的现场联动演示。用户出门设防，窗被强行打开，警铃声大做，报警信号发出，接收机五秒钟收到电话传输的报警数字信号，计算机终端检索信息，立刻在接警终端的屏幕上展示出预先录入的用户资料，其中包括住户哪个端点被侵入，被盗用户的住址、联系人、电话、甚至最近的十字路口、辖区的派出所等模拟信息几乎立刻一览无余。一切都在七八秒钟内完成。
李观看我们设备展示的时候几乎不错眼珠, 看得认真仔细，观摩完了，他说了一句话：“马先生，你们真是干事儿的人，其实这个项目最近一两年以来，不少人跟我提过。”说这话的时候，我看他眯成一条缝一样的两个小眼睛上的那二道浓黑的眉毛舒展开来接着说：“但他们都是光用嘴说，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不但用嘴说，说的很好很细，而且还把工作原理和报警过程完全真实呈现给我的人。”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下子变得踏实了许多，因为这就是我想听的话。我就是要用实际行动展现我们推进这个项目的诚意，表现我们目前拥有的实力，宣誓我们此时此刻的决心。其实他有所不知，这一两年来他耳濡目染听到的那些关于这个报警项目的推介，大部分都是我们扩散的信息，您想啊，每月几乎都有十几拨人过来谈项目，其中肯定会有人最终透过各种可能的渠道将这个项目扩散到公安局的相关人士。
接下来，我开始跟他汇报这个项目的详细情况，包括这种技术的由来、历史、目前在国外的普及程度。同时也详细讲述了这个项目的推广会对天津公安技术防范水平的提升，对维护社会治安遏制入室盗抢案件发案率的贡献等社会效益。 最后是这个项目的经济效益分析部分。有表格有数字，有测算有公式。李是位极能算计的老山西，他一边听一边问，有时插话说说他的意见，有时认真地在随身带来的小本子上做着记录。我给他讲的这些东西经过前期反复和其他人的宣讲，早已烂熟于心。我的这种流畅的讲解和汇报得到了李的肯定，我看到他面部表情随着考察和讲解的深入在发生着让我欣喜的变化，渐渐地，他脸上原来那严肃的表情少了许多，时而居然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项目考察结束后李处长归纳了几句话作为项目考察的总结，迄今回首往事，虽然已经过去将近20年但当时李的总结发言，依然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中。 “整体感觉很好，你刚才宣讲的材料回头给我准备一份，我明天就和李宝金局长汇报。”（注：李宝金当时天津市公安局党委书记兼第一付局长，后于2003年天津高检检察长，2007年12月19日，天津市人民检察院原检察长李宝金受贿案一审宣判，以受贿罪和挪用公款罪两罪并罚，决定对其执行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考察结束之后，我和郭总及冯军等人请李处长在塘沽的一个叫周家海鲜酒楼里吃了午饭，席间，李处长问了我一些这个公司的股本情况，我告诉了他目前这个公司有三家股东，两外两家分别是邮电管理局和滨海集团。他听着这个之后，似乎有些意外的样子皱皱眉头。“马先生，对这个公司未来的投资和合作你有决策权么？”“这个您放心吧，首先我是控股股东，此外，另外两家股东主要是参与投资并不干预经营活动。”我怕他有什么疑虑，所以就坦诚地跟他说了目前的现状。“哦，这样就行！”李听了这几句话似乎松了口气。
午餐点了不少海鲜，我们边吃边聊，等李处长他们起身准备告辞返回市里的时候都差不多快下午3点了。李告诉我说，他个人对这个项目非常看好，他让我等消息，说回去后立即和局长汇报，相信很快就会有进一步的消息给我。听说可以通过他这位大管家的嘴将我们的项目直接汇报给市局的一把手我欣喜异常。
那天晚上回家后我激动的没怎么睡觉，翻来覆去地想着近2年来艰辛的创业过程，越想越多，越多越想，脑子里像滚雪球一样的，几乎搅动起我身体内的全部神经元，一直折腾到天亮。李处长确实是个雷厉风行之人，第二天下午就给我来了电话：“小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好好准备一下，周五的下午2点半，李局长在唐山道市局大楼办公室和你见面。”
李局长的大名在天津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的原因，被判了重刑名落孙山，但他为人的口碑，做事的爽快，亲民的作风，关心下属的风格至今都还让平民百姓津津乐道。据说他是典型的山东人性格，直来直去豪爽不羁。
周五的二点整，李处长带我去了唐山道李局长的办公室。李高大的身躯，英武的相貌，讲话的干脆，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处长把我介绍给了李局长：“局长，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咱准备合作的项目发起人马建平。让他再给你说说这个项目吧？”我知道李局长是大忙人，于是用最最简单的言语汇报了这个项目的来龙去脉和后期的想法。“很好，就这么定了！公安局就和你一家合作。好好干吧，以后会让数钱数到手发麻！”这虽然听起来像一句玩笑话，但这也是我和李局长近30分钟见面时间里记忆最深刻的一句话。我深知李局长是位说一不二说到做到的大人物，他干脆利落的表态几乎是为在天津市公安系统里推进我发起的这个自动报警项目的奠基仪式培上了第一锹土！开心之余，我说不出当时自己的复杂心情，感觉有点像是得到了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一般。
从李局长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李处长让我拿一个详细的项目计划和合作协议书，他操着浓重的山西口音说：“李局说话板上钉钉，这个事肯定定了，不用有任何怀疑了！”整个一个周末，我都没有休息，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和市公安局未来的项目合作协议书。
看当时的情形，似乎马上需要签协议启动项目，容不得半点拖拉和延误。我是个急性子，周一上午刚刚上班，我就派人将准备好的合作协议草稿送到了李处长手上，之后我给他打电话说让他先过过目提出意见，待我修改后再正式出可供签署的打印稿。下午四点多钟李处长来电说：“协议的甲方不能是公安局，因为公做为政府行政单位的公安局是不能签署单纯的商业合作协议合同的。”“那咱的甲方应该是？”我迷惑地问他。“我们公安局可以用行政处名下的两家公司参与经营。一家是公安局行政处管辖下的天津利安进口汽车配件公司，另一家是利银运科公司（支票保安），”如此一来，原本说好只有二家合作的公司，一下子出现了甲乙丙三方，好在李处长说的这二个公司都是公安局旗下的经营性公司，所以我并没有对此提出不同意见。
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单纯，甭管做爷爷做爸爸，还是做儿子做孙子，先把这个事情做起来才是最关键的事儿，这也是我当初运作此项目的最原始诉求。李处长后来指示说：“双方具体的合作协议可以暂时先放放再议，眼下最最主要是集中全力将公司的证照办妥，尽快开展后续的工作。说实话我当时很怕在合作的过程中因人际关系处理不好节外生枝，怕自己和这千呼万唤使出来的商机失之交臂，更怕得罪了公安局的领导最后让这个项目泡汤。其实今天回想起来，当时也正是由于自己心中的这个“怕”字作祟，以至于从我和公安局合作的第一天开始，就因为过分妥协渐渐地失去了对这个项目的主导权。
工商登记开始了，行政处委派了一个叫王志刚的干警过来牵头主抓前期工作。他告诉我说这种性质的公司不能简单地由申请工商登记，必须要由行政处给市局打报告，然后市局再给市政府打报告，得到批复后，再由市公安局企管处正式办理公司的工商登记事宜。“那咱们先把公司的董事会成立了，开个首次董事会议，把投资和股份比例那些事情先定下来好么？”我让王志刚尽快和李处长商议一下，先把项目合作的一些原则问题定下来。
几经反复折腾，最终在我的督促下，董事会的组成被确定为由三家法人股组成：分别是，甲方：天津利安汽车配件公司（市局行政处公司）投资150万占股百分之五十；乙方：天津滨海居安网有限公司投资130万占股百分之四十二；丙方：天津利银运科服务有限公司（市局行政处公司）投资20万占股百分之八；最终公安局对这个项目以百分之五十八的控股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之前身边的好多朋友都曾这么劝我，跟政府机构和权利部门的合作只能是从属的模式，出的是大钱，干的是大事儿，得的是小利儿。除此之外，报警业务中公安警力的协助与配合也要求公安在这个项目中有最大的话语权。
公司的筹备工作开始了，公安局将行政处名下坐落在和平区新华路文泉西苑的一栋空闲的小二楼被征用做了自动报警中心的机房和办公楼。破旧的房屋年久失修，必须花大价钱彻底修缮。工商登记注册也需要注册资金，但公安局并没有打算动用自己的资金做这个公司，他们大概习惯了动用自己的权利和关系网赚钱的模式，采用“空手套白狼”的手法搞到注册资金。于是，在李处长的授意下王志刚找我协商注册资金的问题。
“马总，局里现在资金周转比较困难，领导动用了私人关系从宇特木业公司（据说是局长私人朋友开的一家公司）弄到了一百万，咱们公司预计投资三百万，为了加快注册登记的进程，可否你先打入二百万注册资金？不过您放心，您还是投资130万，工商注册完成后，多出的70万会立即退还给您。”听他说话的口气，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命令，加上我当时确实急于让项目立刻上马，于是我只能照他们开的方子，艰难地凑足了二百万注册资金。
之后我看到了时任天津市副市长兼政法委书记的宋平顺给市公安局关于请求成立利津公司（天津自动报警网络服务中心）的批复。（注：宋平顺已于2003年6月 3日在中纪委对其贪污腐败问题启动审查时自杀身亡）。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跑的前期注册手续，反正在1998年初，利津公司终于取得了工商营业执照。工商登记完成之后，按事先约定，本应退回我我七十万多出的注册资金，然而这个承诺却彻底变成了从未兑现的空头支票。
从未和公权力进行过商务合作的我，对自己“深入虎穴”的凶险的确没有太多的戒备，虽然自己当时对新公司并没有控股权，但考虑到我是项目的发起人，又是唯一的一家民营股东，投了技术，投了资金，又懂得项目运作，心里还是寄托着希望，希望局里的那二家入股公司就是一个形式，希望以后项目的实施由我来操盘，希望每天日常的业务以我为主导。然而事实证明，我想的过于天真了。记得当年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沙家浜》智斗中有两句台词, 胡传奎说：“这个队伍得我当家！”但刁德一却梗着脖子说：“这只队伍是你当家，但皇军要当你的家!”后来这个项目的演变和事实最终证明了这个项目当家的不是我这个“马司令”，而是位高权重的“皇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