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故事54 时装秀4 《彩排》

由于东道主知道我们在出发前已经排练了一些自己的走秀节目，为了检验一下中方这些精心打磨的节目和模特队员的基本功，卡斯达于第二天一早，就安排了我们的时装队为他们做一场预演。表演被安排在卡斯达百货法兰克福中心店二楼共享空间进行。主要目的是请时装界的专业人士观看并评价一下我们这只来自中国的模特队为他们准备的演出是否符合他们的实际需求。

由于我必须事前了解国内这只演出队的节目安排，以便在演出时按照事先准备的英文文稿对队员、服装款式、服装面料等予以介绍和解说。所以我对模特队此次时装秀的内容还是比较了解的。大致时装秀的安排是每位模特分别展示10套国内自己带过来的服装，面料以纯毛和真丝为主。最后是一场走秀是一个类似舞台戏剧小品的节目，以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故事为主线，用大红色的丝绸和中国的传统京戏服装诠释经典的中式婚礼场面。

闫科长站在后台，此时她的角色有点像模特队的队长或导演，不断地嘱咐着大家不要慌乱，偶尔伸手为队员调整着服装的衣角或袖口。其实她这么做多少有点像军队里小分队出发执行任务前首长走到一个战士面前给他整整领口，转转军帽那些动作。闫科长当时的这些举动除了向模特们展示领导重视的形式感之外，并没有多少真正的实际作用，模特们为了这次展示几乎排练了将近3个多月，队员们在她们队长的指挥下，每天都在重复着那些固定的动作，每个人对自己展示的时装系列几乎烂熟于心，每套服装的出场顺序，每个人之间的协同配合，步伐的速度，音乐的配合，总之一切几乎都在反复的锤炼中达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练到了如此极致的地步，后台的任何干预和监督都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此时的表演，就好像苦练了几年的运动员，运动会开始，队员在万众瞩目下上场，凭的只是基本功、临场发挥和幸运之神的眷顾。

从卡斯达团队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他们的不满，但东道主还是很有礼貌并耐心地一直看完了50分钟的走秀。那个时候中国的服装业比较落后，无论是服装设计人员的水平，服装的款式与做工，对流行色的把握，特别是面料的质量和花色等和卡斯达百货商场橱窗里展示的那些服装相比，差距是显而易见的。预演结束后，闫科长和东道主一起开了会，我作为随队翻译也一起参加了联席会。对方态度比较坚决，结论也比较干脆。我们国内带来的服装和排练的走秀节目差不多被德方完全“枪毙”！只有最后一个中式婚礼得以保留，其他的均不得在卡斯达的走秀舞台上出现。

其实来德国之前，时装表演队就知道此次走秀节目因为形式和内容可能与邀请方的实际要求有一定的差距，部分节目因此将可能被拿掉。道理很简单，因为德方这次邀请我们来这边主要目的，是为卡斯达即将到来的春季时装销售做推广和宣传。但全部节目被德方“枪毙”确实让我们始料不及。闫科长开始还坚持着要求德方部分保留，但对方的态度非常坚决。毕竟当时如果让国内带来的那些服装展现在卡斯达的消费者面前，对东道主来说确实有点输面子。

联席会议结束后，德方把那位法国来的让.雷诺导演正式推到了前台。他受命在三天的时间内，训练我们的模特展示卡斯达的春季时装走秀。闫科长一听只给三天的排练时间立刻懵了。她知道模特们为了这次45分钟的走秀节目，几乎花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苦练，但现在让这个秃头的外国人带着队员们强化训练三天，难道真的就能创造奇迹？她紧张的心一下子又被悬到了嗓子眼儿。与此截然相反，雷诺却显得胸有成竹。他让我告诉我们的领队说，只要队员们认真地听他的调度和指导，他可以用人格担保，三天后达到德方的要求肯定没有问题。闫科长对此还是半信半疑，但眼下无论如何除了将模特队的命运交给这个其貌不扬的光头小个子，我们似乎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项了，哪怕是饮鸩止渴，也先喝了解渴再说吧。

整整三天的时间就这样在T台上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女孩子们的腿和脚因大量的排练似乎有些浮肿，早先优美的舞台步渐渐开始与音乐的节奏分离，姑娘们跟我抱怨着说需要休息，让我这个“信使”赶紧向光头小子指挥传递消息。

但雷诺就是不为所动，严厉地坚持着让她们做好每个动作后，才能进行下面的训练科目。有时候为了一个舞台的亮相和动作，模特们需要重复七八次才算达标。其实看看眼前这位小个子法国佬，自己也累得快到了崩溃的边缘，衬衣被汗水完全浸透了，声音嘶哑，眼神发凝。然而，他还是坚持着带领模特们走完全部的科目并感觉满意后才开始休息。三天来，他几乎一直呈现给我们那种打了鸡血的亢奋状态，他的敬业、投入和严谨的确令我佩服。

那几天我这个翻译也累坏了，导演纠正模特的动作，下一个出场的顺序，服装的分配等等，一切都必须经由我这个翻译的嘴传递出去。几天来闫科长一直揪着心，眉头紧锁，来回穿梭在排练现场，叮嘱这个，吩咐那个，看着似乎忙得不亦乐乎。其实要叫我看，她完全可以弄一把舒适的椅子，坐在一旁好好地观摩，因为她现场的那些参与和动作，对提高表演质量确实没有任何作用和实际意义。

排练到了后期，所有模特们需要展示的服装都运到了现场。内衣、外衣、大衣、高跟鞋、靴子、帽子、各种随身佩戴的小饰品等足足装满了十几个特大号的手提箱。看见这么多需要展示的服装，闫科长似乎有些慌神儿。她坚持让模特们把自身分配到的服装都编上号，以防上场的时候自己弄不清楚顺序，造成演出的混乱和颠倒。我像雷诺传递了闫科长的担心，但他似乎对此不屑一顾，简单地让我告诉她，这不是一个值得操心的问题。

后来，我终于知晓了雷诺对此毫不关心的原委。国外正规的时装走秀，如果要求模特们自己记忆前后几十套甚至上百套服装的前后顺序，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通常模特的任务就是在音乐节奏响起时，迈着标准的猫步走上T台，在摄影师和记着们的镁光灯前摆好各种造型，至于穿衣和服装的顺序，一般都由专业的换衣师负责。

随着最后一遍舞台音乐的终止，整整三天超负荷的模特训练终于到了尾声，最后的一次预演效果出奇的好。模特队员们也对这位法国来的秃头老师佩服的五体投地。大家对雷诺最后选择的那段上场的音乐也相当满意，那充满活力的音乐和那充满激情的节拍几乎瞬间就能把姑娘们的情绪提升到巅峰状态。预演结束后，闫科长那连日来揪在一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脸上也浮现出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笑容。阳光出现了，麻烦理顺了，大家的心情都像经历了一场突然来临的风暴之后初见彩虹一般地舒畅。按理讲接下来的演出应该是一帆风顺了吧，谁知道就在正式演出前的那天中午，我方和东道主又出现了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