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象以尽意
文/赵平虎
关于“意象”中国传统文化就有很多这方面的审美探索,例如“立象以尽意”的言说方式就很有美学意义。
要说“立象以尽意”,得先知道“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的意思。
“书不尽言”是说口头语言在转化成书面语言时,肯定不会都写出来,这样就会失去一部分意义;
“言不尽意”是说人们想用语言把自己的意思全部表达出来是不可能的,因为人的心理状态是无限丰富的,同时也是混沌的、朦胧的,而语言形式是一种理性的、有序化的形式,所以在表达的同时肯定会丧失一部分意义。
由于存在“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的困境,古人就以立象来尽意。
“象”是诗之根本,有三种含义:
(一)作为名词,指物象、天象等;
(二)作为动词,是对物象的模拟;
(三)只作为模拟的结果的“意象”。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
从“物象”到“拟象”,再到“意象”的形成,是从低级到高级的过程。
从“意象”成为被欣赏的对象,也是观物取象到观象制器的流程。
这其中意象是至关重要的环节,是沟通形而上与形而下的中介,上通形而上之道下达形而下之器。
关于“意”首先与人的主观思想有关,它是含混的、模糊不清的;作为“立象以尽意”之意,除了一般概念中“意”的特点,还特指“圣人之意”。
“圣人立象以尽意”、“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
“圣者,通也,道也,声也。”
道无所不通,明无所不照,闻声之情,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时合序,鬼神合吉凶。等等……
由此看来:圣人就是天的代言人,是沟通天和人的中介;“圣人之意”就是“天意”或天地之道。
以意象尽意,象只是尽意的工具,意才是目的。
但象与意相比,其独特的言说方式无疑为“尽意”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
“意象”的独特之处有:虚拟性、模糊性和视觉性,使其具有更多的暗指性和更丰富的象征性,使人能够领略其象外之意,意象就有了更多的阐释空间。
意象是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客体和主体共同决定能够从事物中看到什么或者事物如何表达自己。由于意象尚虚,因此有更大的涵盖性和象征性,也有更多的阐释空间。
意象既不是概念,也不用其进行思维,它本身从来不是记寻思想的工具,它具有的意义不是本身固有的,而是由解释者赋予的。
意象具有艺术观、审美观、方法论的意义,对于以语言文字为工具的诗家更是如此。意象语言的模糊性和虚拟性所带来的多义性、象征性、隐喻性,是文学艺术所追求的境界。
诗人常感慨:“神道难摩,精言不能追其极”;
“常恨言语浅,不如人意深”。
对于语言文字的有限性与“意”的无限性之间的矛盾,意象虚拟性象征性的取象方式无疑为艺术提供了一种解决之道和思维方式。
说应该物,非真是一个物;如说龙,非真龙。
而中国古典艺术也强调虚实相生,反对纯写实的描写。
如果语言过质实,就会使人很难摆脱其字面意义的桎梏很难进入超越的境界。
这种虚拟性、象征性、不确定性的语言,不会让人执着。会使人容易“忘”,而由“忘言”才可以“得意”;否则,也就很难追求“言外之意”、“象外之象”、“味外之味”。
刘禹锡提出:境生于象外,正是因为这种由文字表达的象本身也是处于虚实、有无之间的,由此才可以超越原来的语象,以有限之形象表达无限之韵味,才可以“超以象外,得其环中”。
不仅是语言艺术,中国绘画艺术所讲究的“秒在似与不似之间”。以及中国戏曲的程式化艺术都与这言说方式和审美智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种影响还表现在中国美学和中国艺术对如在目前的视觉性语言的追求。
以语言文字为工具的诗歌艺术以营造意象为核心,追求一种视觉性的效果。中国文字尽管是象形文字,具有具象性,但是与画比起来,还是抽象得多。
对于以文字为媒介的诗歌艺术来说,就是尽量冲破语言的枷锁,打破其一维的线性表达方式,寻求一种诗中有画的境界。
苏轼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还有人说:“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态。”
因此,“如画”应该是诗的应有之义,意象作为中国诗歌的核心范畴,就在于能够把诗与画结合起来,创构出“如在目前”的形象,才是真正的诗。
以文字为诗,是诗的大忌。
王国维在(人间诗话)中所讲的“隔”与“不隔”的区别。他说:语语在目前,就是“不隔”,如“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等句其妙处就在“不隔”。
“隔”与“不隔”的区别在于是否具有生动直观的艺术形象,否则就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而且,这种言说方式也不局限在创作领域,如前所述中国艺术批评也使用“如在目前”的视觉性语言。
历代批评家不是采用逻辑抽象的语言进行批评,而是加以诗化、词化和论诗诗的形式进行直观的象征型、比喻型批评,以有限传达无限,给人以美的享受。
诗性语言的本质是“显示”,召唤一个世界;而不是界定、规约一个世界;显示就是让出现、让被听或见到。它是一种更接近“意”本身状态的方式,因此可以更好地“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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