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港 我的摇篮
据长辈讲,在我出生前很早的时候,祖父祖母携儿带女从湖北黄梅逃荒到九江,祖父在码头靠卖苦力养家糊口,被机器砸伤脚趾,引起破伤风不治身亡,留下一家人继续在苦海中挣扎,直到新中国建立生活才彻底变了样。我姐姐之上本来还有两个哥哥,都在贫困和无知中不幸夭折。祖母为此不知所措,急得把母亲的嫁妆都烧了,认为是它们带来霉气。过了多年,姐姐出世,当时父亲坐在桌子旁郁郁不乐,祖母冲着他说道:么哩哟,你还不知足?喜事呵!而后不容置疑地说,就叫“珍珠”!由此,我这“玛瑙”的名字在出生前也就注定了。
父亲读过几年私塾,建国后又上了夜校,一笔字写得端正清秀。也许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吧,他很早就开始在九江港务局机关科室工作。打从我能记事时起,就见到自己佩戴银锁链的照片贴在港务局职工家属证上。
从上幼儿园起,小班,中班,大班,再到小学,我都在港务局为职工子女办的校园,接受启蒙教育,学习基础文化。我从老师口中听到课本以外的“头悬梁、锥刺股”、“卧薪尝胆”等历史典故,知道许多雷锋的故事。随着阅读能力的增长,还在家中捧着父亲在夜校的《文学》课本,初次读到《故乡》、《炉中煤》、《牛郎织女》、《孟姜女》、《范进中举》、《华威先生》、《小二黑结婚》等经典作品。港务局子第学校是一处西式楼院,离我家近在咫尺。我从龙开河口的家中,或由湓浦路穿过港务局大华职工宿舍大院抄近路,或沿滨江路出入正门,上学放学,一天天长大。
港务局机关座落在滨江路中心地段,里面的楼房多是早年英租界留下的西式建筑,楼房、仓储连成一片,曲径相通。在这片大院内,办公楼、医务所、食堂、海员俱乐部以至室外花园和露天仓库,到处都有过我窜进窜出的身影。院外的浴室和座落在附近繁华十字街头的理发店,更是我少不了的去处。。海员俱乐部的阅览室有大众电影杂志、各种画报和钉在木板上的小人书,让我流连忘返。礼堂是俱乐部的主体,旁边的院落也可作放映场,一有影讯,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就象遇到盛大节日,蜂拥而至,喧喧嚷嚷,欢声不绝于耳。每逢港务局举行文艺联欢,还间有我们子第小学学生参与的节目呢!我小学毕业时与老师同学的合影,就是在医务所凹字型楼下的空地拍摄的,遗憾的是照片后来未曾见到。
那时港务局似乎很大,地盘遍及沿江一线和城区。以龙开河口为界,河东以客运为主的区域让滨江路一带昼夜喧嚣不停,河西的货运码头货进货出一片繁忙。从码头飘来的劳动号子顿挫分明、粗犷豪放,仿佛是远古传来的歌谣,又好似码头工人共创美好生活的交响乐章。滨江路的大华、花马楼、西门口,庐山路边的老马渡,河西的一、二、三马路,港务局职工宿舍一片又一片,占据了城区很多地方。在彼此的居地,我与同学们你来我往,把童年的欢乐从校内带到校外。
我生长在九江港,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见惯了长江一年四季的景象。宽阔的江面百舸争流,东西方向天水相连,对岸树木轮廓延绵一线,点缀其间的建筑物若隐若现,可望而不可及。我原以为自己眼中是一派永恒不变的世界,直到从这里走出去后,方知外面的世界更加宽广、更加精彩,而且随着时代变迁,越来越感受到足下这块土地翻天覆地的变化。
九江因长江口岸应运而生,如今已由古老小城变成现代化都市,昔日的港口也被一个个更大范围的港区代替。随着城区以惊人的速度拓展,处处高楼林立、车流鼎沸,市民的生活今非昔比。然而,城市发展了,人们之间的距离却疏远了。抚今追昔,总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情结,使我深深怀念过去的九江港,怀念那时的睦邻相处,怀念那种充满泥土香的自然生态。
九江港,我的摇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