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远行
刊登《华夏散文》2013.6期
当我乘坐的汉莎航班从南京起飞穿过云层，升空1万多米之后，江南的花红柳绿顷刻转为洁净的云海，并一直向着太阳而去。持续的白昼，耀眼的金辉，终于那么近距离地让我触摸到了云端之上的神秘之光，感受到了天穹之春的虚渺梦幻。似乎12小时空中劳顿也抛在了旅途中，直到走出机舱才恍然醒悟，我已经来到地球的另一端-----德国的中心城市法兰克福。
法兰克福是一个给我带来福音的城市，我的女儿就工作和生活在这里。窗口望下，莱茵河、美茵河像两条缎带从这座城市的身边蜿蜒飘过，缠绵而又别具风情。漫步河边，倚栏、伫足便可感觉到水的清凉。难以想象，日耳曼人固有的民族精神和坚毅的性格，怎么能与眼前的潺潺流水、缠绵柔情联系在一起啊。然而，正是她的美丽富庶、厚重的文化、悠久的历史，还有对女儿那份无尽的牵念，吸引和召唤我慕名而来。还记得课本里描述：法兰克福，14--18世纪德意志皇帝选举和加冕之地；德国文化重镇，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歌德就诞生于此，他在这里写下著名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浮士德》等巨著，被誉为世界出版物的“麦加”；还记得课本里描述：莱茵河，贯穿德国最长的河流，被誉为德意志的母亲河；美茵河，曾拯救查理大帝，让其转危为安……今天，当眼前的现实与先前臆想相重合，我不禁从这些哥特式、巴洛克式等建筑里，从大教堂、修道院和历史博物馆里，从罗马广场正义女神的喷泉里；从缓缓流过的莱茵河、美茵河的清澈里，寻找到长存在心中的神秘、崇敬之感和饱满的诗意情怀。
春意扶摇，我随绿枝新叶行走于法兰克福的大街小巷，放心于无形之中，也终是放逐于有情之里。寻寻觅觅，遇见的却还有亲切的问候和暖暖的慰藉。我不会德语，无法与人交流。而细心地揣摩商户门楣上悬着的排列组合字母，闪烁着的五色图案，总能让我领会其意；那些插肩而过，或是坐在咖啡厅里人们脸上荡漾着的轻松怡情，总能让我感到他们的亲切友好。当目光与之相对时，他们总是会生出浅浅的笑意，挥挥手与你“哈罗”并点头致意。每到此时，彼此的距离也拉近了许多，也就没有了陌生。然而，当我走进位于罗马贝格广场附近梅花鹿沟的歌德故居，却似乎不需要语言的相通，也不需要过多的讲解，就能从那些珍藏的物件里悟出深意和厚重的文化意蕴。
歌德故居重建于二战后，是一座看上去大气、典雅的四层小楼。院子不大，却若来岁月相依，静时光阴的沧桑斑驳，动时光影的喧哗游离，便是一一呈现在眼前。我站在歌德雕像前，虔诚拜谒。他云谲波诡的人生之路，曾经令人扼腕；他叛逆、反抗、对自由民主的执着追求，曾经激励一代又一代人；他创作的批判封建专制的小说、戏剧和谱曲的诗歌以及探索自然科学的著作，到今天还在各国广为流传，为人津津乐道。除此，我熟悉的歌德倾慕中国文化，详读介绍“中华帝国”地理、历史、政治以及科学文化的百科全书《中国详志》，对内中元曲《赵氏孤儿》尤为喜爱，并动笔欣然写下由此改编的悲剧《哀兰伯诺》，今天在歌德纪念馆得以应验；我熟悉的歌德在莱比锡大学时期，间接地受中国古代文化和明代生活方式和艺术格调的影响，在建筑艺术、家具、园庭布置方面表现出了奇巧轻灵和华丽雕琢的罗珂珂风，也在歌德故居里得到印证。当我看到歌德故居的二楼的主厅名为“北京厅”，厅中陈设着中国式的描金红漆家具，家具上放着蓄有八字长须的彩色小瓷人，墙上挂有印有中国图案的蜡染壁帐，还有镶嵌的中式壁炉之时；当我看到歌德的音乐室里，摆着一架仿照中国家具风格制作的古老风琴，琴盖上绘有典型的中国风景画时，我感到中国古老文化的魅力，也感到了作为一个东方人行走其间的畅然。
最令我泫然的还是四楼靠近走廊一侧的门口，歌德所描摹的《少年维特之烦恼》里的女主人公夏绿蒂的剪影，她应是歌德一生都萦怀于心的女人吧？她忧伤的眼眸，一直默默地注视着靠窗的那张简陋而又具有意义的书桌；她的轻歌妙语，一直在歌德耳边低吟浅唱，她曼妙的舞姿，一直伴随着歌德走过漫长的57年。以至走出歌德故居，《少年维特之烦恼》里的名句，好像就蛰伏在眼前的景物中无所不在，不禁想起高中时对这本手抄本的痴迷和热爱，书中维特对平等、自由、爱情的渴望，恰如当时年轻的我们啊。歌德也就自然成为那个时代年轻人的偶像。今天，拜谒歌德故居，不仅让我想起昔年故事，而更多的是为这位文学巨匠的“中国情结”而思索，为德国把他誉为“魏玛的孔夫子”而惊诧。从中我明白，由于歌德受中国文化和孔孟哲学的影响，他所形成文化思想同时也给德国民族文化带来一股清新的时风，引起德国乃至欧洲的重视。中国文化也在很大程度上由于歌德的重视和赞赏，而为德国乃至欧洲所刮目相看了。
回眸歌德故居前的那尊雕像，似乎听到他的声音：“在一切德行之上的是永远努力向上，与自己搏斗，永不满足地追求更伟大的纯洁、智慧、善和爱。”我想这也许就是他功成名立的要义，也是我们要学习的歌德精神吧。
我沿着美茵河向前走，碧水花红，美好如斯。大教堂的钟声敲击，震耳入心；那些富有哲理的圣经故事，那些罗马广场曾经的辉煌再次从我眼前掠过，留给我无尽回想。我穿过铁桥，乘坐的小车向莱茵河小镇驶去，两岸高高的现代建筑和尖顶老房子交相辉映，德国现代化的踪影在我的眼里渐渐远去，然而，莱茵河两岸旖旎风光正在前方等待，葡萄酒的醇香正随风飘荡……
 行走美茵河边
铁桥上的眺望
 连心锁的美好承诺  歌德故居正门
 歌德故居二楼北京厅
 歌德故居四楼《少年维特之烦恼》里的女主人公夏绿蒂剪影（歌德制作）
 歌德纪念馆《歌德在意大利》
 华夏散文2013.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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