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刚博客 - 周晓模同志魂归故里

早晨八点，我们全家准时赶到八宝山，我岳父周晓模大人的骨灰在几个礼宾的引领下离开。八宝山再见了，谁都没曾想我岳父大人会在这个鬼地方住了七天！去的那天正赶上下雨，细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完全不是北京夏天滂沱大雨的特点。周琼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我说，这就是阴曹地府。遗体告别那天，我摸了一下我岳父大人的头颅，冰冷冰冷。八宝山，这个鬼地方不好待，太潮、太阴、太冷。而今天却是一个艳阳天，趁着天好正好回家。

魂归故里的路线怎么走？人说走五环不堵车，跑得快。我说不行，必须走长安街，必须走天安门广场，必须再接受一次毛主席的检阅！就这样，灵车缓缓地驶入长安街，最先经过了大女儿周琼工作的北京市中西医结合医院，然后又经过了大女婿杨刚战斗过的空军最高机关；又经过了军事博物馆，这是中国军人的骄傲所在；经过了八一大厦，这是中国军事指挥中枢；经过了中南海毛主席生活过的地方；进入天安门广场车队向南绕了一个圈，经过人民大会堂，专门到毛主席纪念堂接受毛主席的检阅，这样我岳父到毛主席那去报到也好说话；经过人民英雄纪念碑接受无数先烈的检阅。最后车队驶离天安门广场转而向东，一直驶向唐山方向。11点半，车队赶到唐山市冀东烈士陵园，我致了一个简短的悼词，然后由孝子贤孙们把他老人家的骨灰安放在老干部骨灰堂。本不想让岳母大人略平复的心情再起波澜，但望着党旗包裹的骨灰盒，早已在路途上就演练好的悼词却又念不成句：

化去原知万事空，

他乡异土了残生。

六十六年老党员，

八十五岁算高龄。

一身正气一腔血，

两袖清风两手空。

遗憾没留一句话，

劝君早日写丹青。

关于我岳父的故里，说是唐山也不为过，因为从组建空六军算起，我岳父在唐山生活了42周年，正好是人生的一半，而在安徽铜陵老家只待了15年，其他28年都是跟着部队南征北战。我跟我岳父一样，在唐山生活了20年，在老家生活了18年，在北京生活了16年，唐山也是我的第二故乡。

关于我岳父的年龄，从来都说是1929年9月18日出生，这是错的。我岳父跟我说过，1943年参加革命时人家问他民国几年生人？他说不知道。问他多大了？他说15，人家问过生日了吗？回答没有，首长说那就是14。民间习惯都是下半年生日上半年少说一岁。我岳父人长得又瘦又小，就这样“定为”14岁，往前一推算就是民国18年9月18日生。我岳父说，其实我属龙。我一推算并换成公历就是1928年10月30日。

关于我岳父参加革命的时间，我岳父说应该是1943年4月，因为没有文化，地方口音又重，岁数小胆子又小，部队建立档案时问他什么时间参加革命，他说4月，人家重复一遍说10月？他又说一遍4月，人家说知道了是10月，就这样被人家“定为”10月。当然这也无所谓，对于后来的离休待遇没有影响，如果是1945年参加的人就麻烦了。

关于我岳父的工作，建国后我岳父是第一批被选为飞行员的棒小伙，可能是因为没有文化，就被分配到轰炸机部队当尾炮手。大概干了三个月才听说苏联的尾炮手是战士，就火了：老子在陆军就是副连长了，叫我干这个，老子不干！于是又分配到蚌埠机场航行调度室当调度员。航行调度员天天有打不完的电话，什么联系、放飞、接受、转场、训练，哪像个兵啊？大概也是干了三个月，就坚决要求回陆军去！领导说回陆军是绝对不可能的，空军里面最接近陆军生活的就算预校了，于是他就到了徐州5预校当了区队长，成就了他后来的桃里无数。而我就是干航行调度工作(后称飞行管制，又称航空管制、空中交通管制管制、空中管制）的，我却干了三十多年直到退休还在干。

关于我岳父的姓名，我岳父本姓章，名家诲；我岳父的妹妹就叫章秀芝。原来，我岳父参加新四军是革命战争最艰难困苦的岁月，首长说：家里有条件、能过活的都回去吧！父子都在部队的儿子回去，兄弟都在部队的弟弟回去，独生子的无条件回去，得给咱们老百姓留个根哪！其中不少人就真的回去了，直到解放战争大军南下又二次参加。我岳父是独子，但他坚决不回去，说婶婶不给饭吃。没办法，他就又留了下来，但是为了“抗属”的安全，首长就给他起了一个新名：周晓模。建国后已经是安徽省委书记的曾稀圣将军与我岳父不期而遇，他说：“家诲，还是跟我去干吧！”我岳父兴致勃勃地问：“发枪吗？打仗吗？”曾大怒：“你这个小鬼怎么还是打打杀杀的，现在革命成功了，需要搞和平建设！”我岳父也不含糊：“不打仗，不干！”这些往事一时传为笑谈。

我岳父周晓模大人的骨灰在几个礼宾的引领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