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夹冰

作者：登沙河畔

在大连金州登沙河流域这个地方，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双胞胎多。

这条河流长约百里，两岸村庄也有数百之多，不能说每个村庄都有双胞胎吧，反正十有六七的村庄有双胞胎出生。有的村庄竟有两到三对之多。尤以华家村三十至五十里的范围明显，仅仅华家村就有三对。另外还有一位妇女，竟一产生下四个孩子。五十年代的《旅大日报》都做过专门的报道。有人说是这个河水有神奇的功效，一传十、十传百，南到大连烟台青岛，北到哈尔滨等边外的地方，现在每年夏天都有新婚的小夫妻去华家屯周围的村屯住上个把月，以求产下多胞胎。当地农村一度出现出租房紧缺的现象，被传为佳话。

今天我们说的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华家屯北二里地一个叫做孙家屯的地方。

在五十年代，这个村庄出生了一对双胞胎，老大叫孙大虎，老二叫做孙二虎。这两个人如果光看长相，除了他们的父母亲外，外人几乎分不出来。据说他们的母亲为了分辨到底谁是老大老二，在他们两个没懂事之前，在老大左脚脖子上栓了一根红绳，长大以后，告诉他们两个一定要记住谁是老几，不能忘了。孩子小刚刚明白事，自己也怕弄错了，叫老大老大答应，叫老二老二答应。哥俩念完初中以后，就参加了生产队的劳动。

在当地每到阳历年春节前后，都有一个杀年猪的习惯，杀猪的当天晚上，要宴请左邻右舍及亲朋好友，能去人的去人，不能去人的人家也会收到有猪肉血肠下货萝卜片炖的一大盆菜。孙家每次去人，都有孙大虎代表全家去，每年都是如此，但他们后来发现，每当吃到一半的时候，孙大虎总是借故离开回家一趟，然后在回来接着吃喝。有的村民就说，“怪了怪了，这后来大虎可是更能吃了啊！会不会是二虎啊？“因为双胞胎被人认错的事情经常发生，学校老师在课堂上，生产队的会计在场院上，赤脚医生在治病的时候，都要反复问，你是哪个，你是老几啊？凡被问到之人往往都会拿出一点证据来，比如”你看我的右耳上面有一颗黑痣，”“我是某某家双棒的老几”（双棒：大连当地人对双胞胎的一种别称。现在大连地区流行的一种扑克玩法，叫打棒子或者打滚子，那种出牌方式即成双成对的出，如3344，7788等，其他家有对必须跟对，如5599，2277等，不得不出，否则视为违规，往往有人有一对大王小王舍不得出，往往被对方3344带出，当地人称为“喝了”。）或者将裤管挽起给对方看看，说这有一块胎记，我是某某家双棒的老几。而孙大虎或孙二虎身上找不出这种细微的特征。连其母也说实在找不出来啊。也有的村民揶揄说：“这两个孩子要是结婚娶的媳妇女方也是一对双棒，该怎么办啊！”而其母则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对这一点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保险不会出差错。各位乡亲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话说这年冬天，又到了家家户户杀年猪的时节。这天晚上大家在一户叫做张旺财家吃饭，席间孙大虎又借故离开，约莫10几分钟后才回来，二次回到酒席的大虎吃喝全不在话下，想灌醉他几乎是不可能的，当时的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大院，院里有一座房屋供打更人员晚上睡觉和给牲口添加草料之用。民间不是有句谚语不是说了吗，“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实际上，大牲畜特别是马，夜间确实是要添加草料的，这点不假。另外这个地方是火炕，也是村民们晚上讲故事说古书打扑克休闲的地方。那天，村民吃喝之后，来到了这个打更的小屋，进屋之后人们在炕上刚刚坐定，只见民兵连长一使眼色，几个小伙子就把这个大虎按在了炕上，连声追问你是老几？那人道：”我是大虎，你们不要闹了，“平时这种玩笑经常发生，谁也没有在意，而这次人们仍然没有松手，只听一个人说：”看看他的后脖颈子，有红色的印记没有。“”没有！“”好啊，你个孙二虎，今天你还说什么！让你打冒支（冒名顶替打马虎眼之意）！”民兵连长指挥到，“把他上衣扒了，到外屋水缸拿2块冰来，放到胳肢窝，让他夹冰！”虽然是开玩笑，但是扒裤子这种玩法也是被当地人所不齿的，也有辱人格，所以当地人从来不那样做，不多时，外面进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大虎，大虎和在炕上的二虎对视一笑，人们则说“今天晚上让你们哥俩输个明白，大虎你背过身去，让二虎看看你的后脖颈子，有没有一块红印记？”原来村民把这种方式叫做哑巴号，意即悄悄做个记号，比如分自留地菜地时，一户十五步一户十八步，就在两家分界点一尺深处悄悄埋下一块砖头，有争执时就把那块砖头刨出来一看，就知道谁家在故意占便宜了。原来在前面大虎吃饭时，有人就用农村做馒头点红。点的食用染料偷偷在大虎的后脖子抹了一下，二虎来的时候自然没有，但当时人们并没有揭穿，就是想让他尝一尝冬天在火炕上胳肢窝夹冰块的滋味，从此以后，“你想二虎夹冰啊？”被村民们当做“你想冒名顶替啊”的代名词。

当年征兵工作开始后，大虎二虎全家一商量，让大虎报名参军，二虎留在农村多挣点公分操持家务。大虎体检政审一切顺利，从公社武装部领到入伍通知书时也领回了一身崭新的绿军装。那可是从里到外的一身衣服啊，裤衩衬衣棉衣棉裤军衣军裤棉帽背包棉被一应俱全，只是没有领到领章帽徽而已。此时大虎对弟弟说“我走了，家中的事情全靠你了。”他的父母亲则说：“我们也能劳动，你放心到部队去吧。”大虎又对弟弟说：“弟弟，这身军装今天晚上你先穿上一晚上。”二虎说：“那我不成了一个假兵了吗？哥哥你放心，家中有我，你到部队好好干，争取入党提干，穿四个兜军装回来。”（当时部队干部的军装是四个兜，战士的军装是两个兜）说完哥俩个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按照部队接兵的惯例，第二天，负责接兵的干部到孙家走访，一进院看到了大虎和二虎后，眼睛都直了。说过去见到过双胞胎，但是像这样的哥俩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果不是大虎穿着军装。那根本就无法分别出来。当知道是双胞胎后，一人留在孙家，一人到公社武装部给金县武装部打电话，接电话的部队郭团长坐着吉普车和一位女军医还有武装部的王部长一起来到了孙家。吉普车当时只有县长和县委书记能有资格坐的。人们出行还是靠走，连自行车都是得凭票供应，女军医则更是一个难得一见的人物，看女军医就像看女菩萨下凡似的。很快，孙二虎由大队赤脚医生和那个女军医陪同一起到公社卫生院作了体检。回来后又到武装部填写了一些表格，县武装部的手续明天到那里去办。

凡是部队接兵他们都喜欢有文化体育特长的人才，像这样的双胞胎他们也愿意接兵到部队去的。三天以后。孙大虎和孙二虎哥俩坐着当地驻军派出的大解放车，来到了县城。登上了闷罐车。离开家乡。参军去了大西北，正式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村民们说：“二虎当兵是沾了大虎的光啊。”

望着远去的大解放车扬起的尘土，民兵连长说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二虎夹冰，二虎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