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住着父亲的战友

仝志新

    我的心里长时间背负着一个心愿——到太原看望卢叔、卢婶，却未能了却。

    今年清明节，全家人到偃师烈士陵园祭奠父母亲时，我给晚辈们讲了一些父亲的往事，其中讲到他们的爷爷、在航校学习时的同班同学，毕业后又是同一个歼击机飞行团、朝夕相处的战友——我的卢尚志叔。他现在就住在太原，我很想去看他，无奈上了年纪，又不会开车，想让他们同去又怕他们挤不出时间来。谁知，我一说出自己想法，大女儿聪慧就当即表态：“想去好办的很，这个双休日我们就成行”。

    不经意中，这事竞定了。

    回家后，我急不可待地将清明节拍摄的几张照片通过邮箱发给了卢叔，同时把周六去太原看望他的消息也一并电告，电话那边卢叔听后显然十分高兴，“唉，我早就盼着想见见娃娃们！”。

双休日时间很宝贵，我们分两路前行。大女儿聪慧在郑州直接坐普速列车，周五晚上就出发了。我和儿子、外甥及孙子开汽车去。预计第二天早上6点钟准时上路，为了赶路我把时间又提前到了5点半，早饭没吃就动身。约6时，我们在孟津县的会盟镇简单用了早餐后就上了“二广”高速。

车过五龙口，远处晨雾中巍巍太行山犬牙交错，群山连绵，高速公路像一条巨龙时隐时现地在群山中穿行。我们无暇欣赏美景，只盼着按预计时间赶到太原。按照列车运行图，大女儿聪慧现在也正在赶往太原的路途上，如果列车正点，8时左右就可到达。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公路上的路牌上，很快晋城被抛在了身后。过了长治，路况变得好了些，儿子和外甥轮流驾车，车上的速度表指针始终保持在100—120码之间，路牌上太原里程在283公里、195公里、127公里间递减着。

电话铃响了，手机里传来了聪慧的声音，“我已经到卢爷爷家啦。”我的猜想应验了，卢叔家听说我们要来的消息，全家都动员起来了，不用问卢叔家派人早早就在太原站接人了。距离太原越来越近了，当太原路程显示63公里的时候，我用电话把我们的位置电告卢叔家，我兴奋地呼叫“我们已经到达距太原63公里的地方啦。”电话那边，卢叔的孙子叫我们在太原滨河路口下高速，他在那里等候。我感叹，现在的交通、通讯真是方便。  

    快要见到卢叔了，我的心里异常兴奋。五十多年了，我对卢叔的印象已经有点模糊了，只是在近两年才又取得了联系，得知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惦记着我和我母亲，我真的体会到了他和我父亲之间那种真挚的战友情。

    汽车几乎是10时整到达了太原，收费站路口，卢叔的孙子在驾车等候，当他看到河南牌照的车时就迎上前来，随后他前引路，我们跟随。

汽车开进了卢叔家住的大院。

卢叔家到了，门开了。当门打开的短暂瞬间，腿脚不便的卢叔竟抢先一步把我紧紧地搂住。刹那间，他慈祥的脸上老泪纵横，他一边拍打着我的肩膀，一边哽咽着，诉说着：“这么多年啦，我一直都想着你和你妈呀！”卢叔毕竟已是80多岁高龄的人了，我怕他过于激动，强忍着没有敢掉下眼泪，周围的人也为此动容动情，纷纷劝说我们俩坐下来说话。

客厅里，沙发上，卢叔一直紧紧抓着我的双手不肯放松，我偎依着卢叔，我们俩面面相视，许久，许久……，我看得出来，几十年来的悠悠岁月情，卢叔仿佛要一下子向我们倾诉。

              紧紧偎依卢叔

卢叔同时也仔细地打量着每一个来到的人，我给他一一介绍，末了，我说：“卢叔，今天你们的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人都有代表来看您，您应该高兴才对。”显然，从我的介绍中，卢叔感觉到了莫大的安慰。“了不起啊！我仝哥有了这么多的后辈人，我高兴啊！你们真为我仝哥争气！”卢叔的一席话仿佛让所有在场的人听到一首战友亲情的颂歌，一首老同学老战友亲手谱写的颂歌。

卢叔家的客厅陈设显然引起了孩子们莫大的兴趣。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会客厅，客厅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军史馆。卢叔不同时期的戎装照片、戴过的人民空军帽徽照、“最美中国人”获奖证书、驾机飞过的机种模型。一件件图片再现了他的军旅生涯。孩子们一边观看又一一询问、拍照，卢叔一一作答。孩子兴奋不已。

（辉煌历程：卢叔飞过的歼5歼6战机模型）

中午，卢叔通知所有家人待客。宴席设在太原有名的《唐都生态园大酒店》。酒店与众不同，偌大的酒店布局仿园林风格，园内名花异草飘香，奇树栽种错落有致，盆景雕刻千奇百怪，流水潺潺、小桥弯弯，房顶用玻璃搭棚遮风避雨。餐桌依园林造型巧妙摆放。客人在酒店吃美食，看美景外加欣赏优美的音乐。我平生第一次享受到了卢叔一家的良苦用心。

    我们选择了一个造型别致的单间。卢叔的家人全部到齐了，卢叔将来客作了介绍。席间，卢叔帅我们举杯庆祝，老革命的一家欢聚一堂。宴席上，卢叔的晚辈人给我敬酒祝愿，介绍名酒名吃品尝。席后，卢叔卢婶又同我们晚辈分别合影留念，并集体合影。

下午，考虑到卢叔年事已高，加上听说我们要来，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我们决定让他回家好好休息。我中午喝了点酒又加上来时路上颠簸，回宾馆刚躺下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是5点多钟了。晚上在卢叔家吃饭，饭后，卢叔要说给我们的话才真正开始了。

他给孩子们讲：我和你们的爷爷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我们都是为人民翻身求解放才走上了革命的道路。那时我是坦克兵，你们爷爷是陆军步兵。后来由于空军建设的需要，人民解放军全军动员，进站体检，选拔飞行员。不容易啊，政治上把关特别严，家庭、直亲属必须是三代贫农，对党对人民绝对可靠。选上空军飞行学员我们俩才真正走到了一起。那时我管你们的爷爷叫“仝哥”，他管我叫“卢胖子”、“胖子”。在航校里又是一个教学班，他是班长，带领我们出操、学习、听报告。30个学员中他年龄最大，在学员中威信很高。学习中要一帮一，经常帮助我学文化，提高理论水平。星期天别人休息了我们俩在林子中，坐上小马扎背讲义，那情景到现在还记得。一对红，结对子，我就挑中了我仝哥。他文化程度比我高，参军前就上过几年小学，在陆军时早早就入了党，当上了团里的文书，55年授衔时已是中尉军衔。他给我的帮助我一生都忘不了。

他又给孩子们讲：你们不知道，当一名空军飞行员是何等的不容易。我有一次驾机升空，忽然间，飞机漏电，整个飞机都带上了电，操纵杆都无法触摸，情急之下，我关掉了飞机上的所有电源。飞机从高空急速坠向地面，跳伞已经不可能了，凭借着多年飞行经验，我把飞机又重新拉了起来。我冒着生命危险，调整方向，对准跑道，硬是把飞机开了回来。着陆时地勤人员跑过去查看，看到我由于紧张，出的汗把飞行服都浸湿透了，他们都惊呆了。你们不知道空军飞行员平时训练都得有付出生命的准备。

卢叔讲着讲着，兴致来了，他让他的儿媳妇给我们回放山西卫视科教频道采访他的声像片，卢叔当起了讲解员，我们边看卢叔边讲解，伴随着一幕幕真实的画面，讲得孩子们都着了迷。

    第二天早饭前，他又接着讲。他要给我们讲的实在太多了。末了，我带着来时的愿望，想让卢叔亲笔写下几句嘱托的话，他欣然答应，他嘱托我们;

                对祖国要热爱、

                对人民要忠诚

                对工作要认真

                对同志要宽容

    我为我父亲能有这样的战友感到骄傲，感到荣幸，他们之间不是兄弟胜是兄弟。他和我父亲供事仅短短数年时间，但友谊却永存，他在他的作品《我的军旅生涯》里对我父亲的处事及为人有详细记述，足见他们之间的友谊情深似海。

卢叔使我感到骄傲。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身边人：为庆祝建国六十年，中央电视台《飞跃六十年》栏目组专程到太原采访，把他驾机三次飞过天安门接受毛主席等国家领导人检阅的经历，以<蓝天骄子——卢尚志>为题用视频介绍给亿万观众。同时山西卫视国庆特别栏目《最美中国人》（我和我的祖国——卢尚志）也同期播放。卢叔光荣啊！

     卢叔使我感到荣幸。他又使我感觉到了长辈呵护的温暖，在卢叔家短暂的时光里，所有的人都围着卢叔转，他心花怒放，面对一群三代后辈人，他的脸是那么的慈祥，他的话是那么的体贴，他的心是那么的温馨，我们带给卢叔快乐，卢叔送给我们幸福。卢叔少有啊！

卢叔啊，我敬爱的卢叔，我们衷心祝愿您，我们会经常来看您地。

    由于周一还要上班、上学，我们不得不依依惜别卢叔一家，虽然卢叔舍不得，但还是理解我们。唉！又是一次急匆匆地赶路。

    回家后我向卢叔报平安，电话里得知卢叔真的累坏了，嗓子不能发声，电话是由家里人代接的，我的心里万分内疚。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放心吧，卢叔，您们老一代的优良传统会一直传承下去的！”

太原之行，收益非凡，我们所有的人都已感觉到——新的一页已经翻开，革命人的精神将由我们继承，革命人的故事将由我们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