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故事24 当兵的日子24 《死神之吻》
在灵丘的大山里每天日子过得特别慢。也不知道今后的生活怎样,命运如何,放眼望去黄土茫茫,时光有时好像停顿在那个时刻。为了消磨时间,曾经试图学习点什么,让自己充实起来,或者说点燃点激情,让目标和兴趣驱动起平凡往复的生活轮子。
刚到北空通信团训练营开始新兵训练之初,新兵班的班长叫董文峰,是位来自山东济南府的才子。虽然他只带了我们很短的时间,但却对我有比较深刻的影响。他人长的面善,说话虽有点济南口音,但吐字清楚,讲话逻辑性强。闲暇的时候,他有时会跟我聊一些哲学的话题,唯物论、唯心论、黑格尔、辩证法,一分为二,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的关系等。受他的影响,我曾有一度想学习哲学。但到了灵丘这个小地方以后,基本上买不到什么像样的哲学书籍。整个县城只有一个小小的新华书店。记得有一次在那里偶然发现了一本大块头的硬皮哲学书,至今我还记得名字好像是《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德国古典哲学》之类的书。喜出望外的我一咬牙把它买了下来。当时几乎花了我半个月的津贴费。估计那本书到我手里时,已经足足在书店里酣睡好几年了。后来由于那本书的内容晦涩,我根本读不懂,它就成了一只陪伴我入伍生涯的摆设,那本书我一直带着,直到复员前才把它悄悄地扔到了老乡的庄稼地里。估计那个大块头的硬皮书,可以供当地老乡全家一年的厕所用纸。
后来终于找到了学习英语的方向,自己常常背着人偷偷的练习英语。有时候电台值班无聊,我也偷偷的调下频道,换个短波台听听里面的外国人说话。虽然听不懂里面叽里咕噜地说的是什么,但多少也可以培养点所谓的语感吧。当然这个行为,按当时部队的纪律,如果一旦被发现,立马会给个处分。因为这是严重的失职。我们连曾经有一个福建的报务员,就是因为电台值班的时候,悄悄地改了频道,去听当地的小曲儿,结果被连里抓了个正着,背了个处分。但那个时候,我的狗屎运还不错,基本每次“偷听地台”均能化险为夷平安无事。
有时为了学习外语,我经常在熄灯后,自己弄个手电筒在被窝里悄悄地看英语书。后来连里让我担任文化教员,我打着备课的旗号,可以堂而皇之地在熄灯后看书,写笔记。那时候,学英语有些痴迷,虽然不知道学这些洋码子有什么用,对我自己未来的发展和人生轨迹有何帮助,但还是对英语学习投入了相当大的热情。
事实上为了学习外语,我付出过不小的代价,甚至曾经有一次自己险些为此丢了性命。可以说与死神来了一次亲密的接吻吧。也许您不相信,这事儿乍听起来似乎有点邪乎,但容我仔细跟您说说 ,您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当年在部队的时候,为了改善伙食。各连队都自己开了菜地种菜。我们连的营房四周地方较大,也开了不少地,种些蔬菜补充副食供应。当时种的最多的是长豆角、莴笋和大白菜。长豆角和莴笋由于太多,最后被炊事班做成了南方人爱吃的那种咸菜,酸酸的有点辣味儿。等到了冬季,这些咸菜就成了早餐战士们喝小米粥时最好的伴侣了。至于大白菜,自然不必说了,当时全国北方广大地区几乎都将大白菜贮存起来,留做过冬的看家菜。 连队里有不少农村来的战士,在入伍前在家乡就有丰富的种菜经验,知道啥时候下种,怎么育苗,肥料上多少,水该怎么浇。由于有这些种菜的高手们打理菜地,因此每年到了深秋,大白菜都能获得大丰收。 收来的大白菜,由于太多,被连队贮存在附近的地下防空洞内。这样一来,入窖的大白菜虽然避免了上冻,但由于里面潮湿,不通风,菜放久了还是会有不少烂叶子和烂帮子。每到烂叶子过多的时候,连首长就会组织我们全体战士义务劳动,下菜窖倒腾白菜。 折腾白菜是个比较让人讨厌的活,闻着烂菜叶的霉烂气味,弯腰驼背剥着烂菜帮子,阴冷潮湿,感觉寒气直逼骨缝。有一次,菜烂了许多,大家干了很久,都没整完。我感觉烦了,就悄悄躲起来看外语。这是个防空洞改造的地窖,里面拐弯抹角,别有洞天。加上码得很高的白菜垛的遮挡,经常有视线看不到的隐蔽之处。可能是因为菜窖里缺氧吧,躲起来看书的我,竟不知不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大家最终干完活都离开了菜窖,过了好一阵子,连里发现我没上来,才想起来下菜窖里找我。此时的我,已经由于缺氧神志不清了。大家手忙脚乱将我从地窖里拖了出来。刚出菜窖,上来一过风,头像爆炸似的剧痛。整个人脚一软,就像泥巴似的瘫软在地上。那是也不知道什么叫高压氧仓,再说即便知道这个,当时的山沟里也没有那个设施,大冬天里,唯一的土法治疗就是把我平放在连队篮球场上接“地气”。就这样我在脏兮兮的黄土地上昏睡了好一阵子。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但头疼一直伴随着我。又过了好几个星期,头疼才渐渐得到平复。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记忆中似乎有几份幽默,一个天津兵,为了偷懒学外语,差点在山西雁北的大山里,见了马克思。好多年以后,回到地方,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认真学习外语,最后考学,读研,并最终凭借外语的翅膀,让自己飞了好一程。然而,当初想不到的是,所有后来的这一切,竟然是在灵丘起步,竟然是在连队的小被服仓库里,甚至是在连队的菜窖里,开始了最初的原始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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