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九•一三”
李新光
1968~1974年我在原33团指挥连服役任信标员。回忆1971年“9·13”事件,至今已有40多年了。当年林彪一行9人乘256﹟三叉戟仓慌外逃,坠毁于外蒙,震惊全国。作为当年处理这次空情的当事人,我很早就有想法:把自己在部队服役期间参与的典型、特殊的空情做个总结。尤其是“9·13”空情,更是我一生中极为特殊的经历。虽然时间已过去40年,但当年的情景仍然清晰地记忆在我的脑海中。在与部队战友的聚会上,见到了多年前共同战斗、生活过的同志们,又勾起了我对当年部队生活的回忆,战友们也督促我把当年“9·13”事件的经历尽早写出来。
“9·13”事件中央已经定性,我们不再讨论。时间过去40多年了,有很多同志有疑问“飞机是坠毁的吗?”“有没有用歼击机或导弹进行攻击?”近几年就“9·13”事件,陆续在各种报章上看到了不少回忆文章,有当年空勤机组同志的回忆录,也有原驻蒙使馆同志对善后事宜的回忆录,还有当年随毛主席南巡的警卫同志的回忆录。他们分别从不同角度讲述“9·13”事件前、后的事情进展过程,分析了为什么会北飞及坠毁后的情况。
当年林彪一行乘坐的256﹟三叉戟于9月13日凌晨00﹕32分从山海关机场强行仓促起飞至02﹕16分从雷达上消失,又于02﹕27分坠毁共有115分钟。我亲身经历的是01﹕43分以后的到雷达情报消失的33分钟空情。就这33分钟空情,我给战友们做个说明:
1971年9月12日是星期天。月初我回京做体检,12日下午回到连队。当晚为了照顾我休息,安排我去接连值班。因为一路劳顿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半夜时分,凄厉的战备铃声划破寂静的夜空,震得人心里发颤。我本能地从床上跳起来一点睏意也没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喊:“文书,快来替我听电话。”“你快走!”我听出来是副指导员答话了。随后我不顾一切地跑出连值班室冲入夜幕里。
指挥室距驻地有200米左右,当我气喘嘘嘘地冲进指挥室来到标图桌前,看到当时正在处理的空情是在东红花山附近(多伦)。我习惯地认为是保证一批专机,心里并没多想。我坐到一线红格尔的位置上,一边调整刚才奔跑的紧张情绪,一边与连队沟通无线联络。那时以战备的名义搞小天线实验,有时整个时段都收不到信号。如果这时也收不到,就无法保证情报了。还好虽然干扰很大、信号很弱,还可以对付。这时飞机已经向北方飞过来了,看到一批没有预报的大型机向北飞,着实吃惊不小,从来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是从南往北飞,所以最先看到空情的应是二线连队。我马上把备份耳机接到跃进公社连,很快就收到了情报。
在256﹟三叉戟出现在雷达上最后的33分钟,我给出2个点,由这2个点可以连成一条航线,能够比较形象、直观地显示出256﹟三叉戟的最后航迹。 见下图。
01:43(13日1点43分),我开始在标图桌上标这架飞机的航迹(这之前的航迹是其他战友负责标图),这一点是在锡林浩特团指东北东130公里,高度2700米;02:16(13日2点16分),我标下航迹的最后一点,位于锡林浩特团指西北西490公里,高度6700米;这是我掌握的这架飞机最后33分钟的情况,这也应该是整个空军掌握的这架飞机的最后的情况。
将两点连成一线可以看出,当时飞机飞行的基本航线,除高度由当初境内的2700米升至6700米出境外,航线很直,中间没有变化,向北飞、向外飞没有犹豫。当时我们根据速度判断约600㎞/H,认为是一架轰-5外逃,并不知道是一架三叉戟。因为三叉戟的理想使用高度应在9000米,速度900㎞/H,正因为256﹟三叉戟飞得低、飞得慢,低空大速高油耗是一种非常不正常、不经济的飞行方式,所以符合低空大速外逃的说法。
256﹟三叉戟最后的高度6700米,按正常情况我团应把目标送至距锡林浩特团指500㎞以远,而256﹟三叉戟在490㎞处报消失也表明飞机正在下降高度,做迫降的准备,移出了雷达的主波瓣,使雷达失去目标。02﹕16分是雷达情报消失时间,不是飞机坠毁时间。
三叉戟是当时很先进的客机,飞行高度高、速度快、乘坐舒适。那么256﹟三叉戟为什么坠毁了呢?这也是我一直想搞明白的事。退伍后我很荣幸地在首都机场登上三叉戟观摩了一次飞行训练。在驾驶舱中仔仔细细、反覆地观看了飞机起降的全过程:三叉戟是五人制机组,基本配备是正副驾驶员2人,机械师1人,领航员1人,通讯员1人。飞机起飞过程相对简单一些,而降落阶段的操作很复杂。下降时飞机对正跑道后,飞机的高度不断下降,速度不断减小,正副驾驶员相互配合随着领航员的不断报出高度和速度参数,精细地操控飞机直至降落到跑道上。再看256﹟三叉戟,只有1名驾驶员,在一个陌生的野外环境中,又是凌晨,夜黑风高,实行盲目迫降,坠毁一点都不意外。当然如果是白天视线良好,如果有人配合操控、如果飞机在迫降前放掉剩余的燃料,情况可能就是另一种结果了。
在这里我要特别补充说一下飞机坠毁的另一个可能存在的原因。在一次邓小平同志答外国记者的提问时,当被问到飞机坠毁时邓小平同志说:“我们的飞行员是个好人。”这句话里是否意味着在以后的调查中了解到飞行员潘景寅在得知林彪父子铁心叛国外逃阴谋后,即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能力和方式不能让林家父子的阴谋得逞?之所以飞机上并没有其他的飞行员上机,究其原因:一是林立果怕机组人员多不好控制,让潘景寅减少人员;二是潘景寅也顺水推舟不让副驾驶等人上机实际上也保护了这些同志。256﹟三叉戟坠毁是“9·13”事件的结局,这个结局对我们来说是圆满的。
完成“9·13”的空勤保证任务是我们全连同志互助协作的共同结果。当时信号非常差,事后我才知道我们的副连长和排长一直后面收讯机上为我调整保证信号。在大家共同协作下,我们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尽了一个边防战士的职责。回想当年我们警戒北方领空,战风雪斗严寒奉献了青春热血,我们无怨无悔。
2012年7月份我回到离别38年的锡林浩特,回到久别的大草原,见到了现在驻守在北疆的新战友,去了营指战勤连和跃进公社连。我看到部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看到一群血气方刚、朝气蓬勃的新战友,心中甚感欣慰。我借此机会祝福已退役的战友们身体健康、生活幸福,祝愿在部队的战友们继续发扬我军光荣传统,为保卫祖国站好岗。
在此向所有看到这篇文章的战友们致意并欢迎指正。
2012-12-20,写于北京
2013国庆节前夕修改
2013国庆后定稿
张森 杜昌福 周振恒 郭利华 支排长 李新光 付根利 赵金 李勇
后记:此文我和当年一同参军的战友们多次讨论过,战友们给我很大的支持。2013年10月8日,我把最后修改的文稿请战友们审查,当年带我们的支排长也到场,这是我们一同合影的照片。感谢战友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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