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的手工
入伍后接触的第一件手工艺品是在军用挎包上刺绣,那是空军读学毛选,拥护林彪几达顶峰时期的一个特殊现象。还是一个上级领导认为已不太适合在部队继续干下去的老兵,姓魏给打的底稿。老魏写得一手好字,尤其是临摹的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有些意思。在当时部队人人动手像南泥湾大生产似的,都想做点啥,表表“忠心”的时刻,本人就恭请老魏替咱在挎包盖上“镂空”体的写下了这五个大字,以本人那点文化左喵喵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真迹印刷页,右瞧瞧老魏的功夫,嗯,不错!就这么地吧,用了。
兵们的手工和创作热情,乖乖,那是不能释放的,领导稍稍不留神这种热情就迸发出来了。看看左右,往书包上掇的空心针是从医院或卫生队“顺回来的打大针的针头做的”,还告诉我说得找输血用的针头好用,我的妈呀,我那会儿啥病也没有,也不知道还有装病一说,身体虽说一般,但肚肠好,在长个,吃铁都能消化,再说了这个“找”字,也满不是那会事,又不是我的东西放哪忘了,“找”找回来了,自己认死理,此路不通。老老实实到市里路边花2角钱买了一个铜皮管做的,把上还缠着绿色塑料头绳的“扎绣针”,此针的用法极其简单,国红色的绣线自把上穿进,在针尖处管壁上的小孔里引出,然后就可以在字的实体上以你个人最大的热情、最大的认真,最大的坐功在字框里走直线,走之字,走圆圈,走龙蛇,走你的任意了。当然,一切得在书包盖里边向外扎,不然,呵呵,返工吧,反了!
最后,在从正面露出的近6~7mm长密密麻麻的绣线套上耐心修剪,能修剪成笔笔都带圆弧型的凸体字的才为上品。当然,本人的作品自己还是很满意的。只是在70年春夏之交,上边有一个说法:说到处都是“语录”不严肃,这才又亲自动手拆了,呵呵,拆也不容易着哪,线茸茸整不净,书包上老是红扑扑的,用个旧牙刷整了半下午。
在之前,兵们用有机玻璃热合毛主席像章,当时,3763部队的产品在市面上那可是稀世珍品耶,知道吗?
兵们有的是办法,有参加“三支两军”在承德钢厂支左的干部战士,让工人师傅在圆铜板上开出一个均匀的自圆心向往外有辐射线的模板,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剩下的就简单了,用一段厚壁管,内孔光一刀,再有几块不同厚度的与模板直径一致的圆钢板,和一个有长把的夹具(10mm厚的钢板,四四方方,四角有孔,用M10螺栓紧固),一切就都搞定了,要知道这种器具没有床子是很难规整的,模板就很难看,主席像章上的闪光线会不均匀的。
像章制作最为出彩的是有机玻璃的加工,普通的市面上兵们能收集到的像章一般全是全铝制的,兵们只小心翼翼的把头像修剪下来,层叠摆放在预先安排好的层间,通常由下向上是1、珠光玻璃,2、红玻璃,3、头像,4、透明玻璃。以上材料是必须的,也有用散碎的各色的有机玻璃小块衬底的就更好看了,手艺最高的是我们班的一个老胃病,从我入伍到老哥退役近两年基本上全在464医院,按我们兵们在台上相互问候的通勤用语说:“去464检修去了”,检修的地方是另外的,三个吃饭的时间的另外的,你琢磨吧,啥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兵们愣是明白—、明白,比小日本的哈意,哈意都爽。
这老哥手巧,塑料头绳编的要啥有啥,花篮,喇叭花,青蛙,像的很,他把主席像章的加工推到当时的顶峰了,热合不好有气泡的他基本上都能修复,手段就是锦上添花,老哥自己买了个手枪钻,自己做的小钻头(有机玻璃软,小钉磨磨就能用)从后边给你钻出一枝枝梅花出来,你服不服,真好手艺。(待续)
这个梅花的形成还有着光学的效应存在呢,你可以拿一块普通的透明有机玻璃试试,你垂直转个眼,别钻透,翻过来看那是一个白点。若你斜着钻,那是一条白色的短线,线的粗细就是你所用转头的直径和你加工时的逛量随钻头转动产生的划痕,若你在斜钻的进入点保持不变,仅让钻头端部在里面打出一个扇面,那上面就非常像梅花的表面那种植物上特有的凝脂状的花瓣了。当然,花瓣叶片的角度,叶片的大小,叶片的弧度,就全靠你创作的灵感和把握了。生手是得练练才能有点感觉的哦!
那时,除指挥室的作战参谋们有《化工词典》之类的工具书之外,在那个年代市面上的新华书店里是见不到、也买不到这类图书的,几乎所有自然科学类的书籍都很少见,都在突出政治的旗帜下撤柜了,所以一般的战友就是用最直观的办法看用电炉加热时水珠在夹具上的滚动情况来判断热合的温度是否达到了普通有机玻璃的熔点(104度),以及凭经验紧螺丝时的手感,和整个层叠的总厚度大致在多少毫米来判定热合工序的时间终点,要知道,材料在正常情况下在模具中是不会自动消失的,这也是一个熟能生巧的活。因此,成功率较高的战友自然就成了师傅,也更成为“手怯”的战友央求的最佳人选,这之间的换工和合作就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了。
稍后,还要把像章半成品的正面修成可心的圆滑的凸面,(因为模板的弧度是一定的,还有意外缺陷等原因需要调整)再用钢锯条刮平,最后用牙膏抛光,那时,战友们互相观摩,互相帮助,互相学习,毫无专利概念,只要你兴趣足够你随时可以学到最实用的顶级手段,如果大家记忆不差的话,一个意外的收获是当时的牙膏厂可能都不曾知晓的是:“你厂的牙膏中研磨剂的粒度在一般民用品牌中的排名”,可是,兵们知道,呵呵,那时实践中磨出来的呢。
最后,再用“氯仿”把别针粘合好就大功告成了。
一个手工作品从准备材料到出成品,有时要一个多月,那都是利用业余时间一点点抠出来的啊,要知道咱们是战备值班部队,不是每天你都有晚饭后的一点自由活动时间的,因此,一点时间也很难得呢,所以,作品无论别人如何评价,自己是知道成败的,珍贵呀,珍惜啊。
70年以后,随着文革的逐渐结束,主席像章的收集和制作才在全国范围内逐渐停止。然而,一个部队,一个群体一旦形成一种氛围,或者叫一种文化,他就具备了传承的特点,在根苗还存在的期间只要有适合的条件就会以不同的表现形式迸发和展现出来。
比如说修磨吧,本人使用的电键就是全指挥连公认的键钮手感最好的,是什么原因呢,就是本人依自己手指中指跪姿握键时对键钮的自然接触面修整出来的,一般键钮出厂,钮下的平面平不说,还有一条模具棱线,你说别扭不,有认真的老兵就说,功夫就得练,嘿嘿,你就那么练吧,咱自个悄悄的修修总成了吧。因此,就悄悄的成就了我的最爱,直到宣布本人离开连队,连长首先想到的是把我的电键收回。呵呵,这也是荣耀哇,还有谁的“东东”会有老连长亲自收回的呢?
连队调防到锡林浩特后次年,营房搞基建,干净的营房里见到了各种木材,闻到了刨花的香味,有善动手的战士就又下手了,你捡几片木片钉个小盒,收点小钉、螺丝、杂物,他拾一块胶合板,洗洗、齐齐做个棋盘,也不知是谁先、谁后,兵们居然用收集到的坯坯片片做起了三弦琴,六块等宽的木板,修好端面,用皮胶粘合成“苯”环状的六边形,再用木棍做个琴把插进木框里粘好,两边在刻好的槽内再下进胶合板当琴面,最后再用电话班找来“被覆线”取里面的钢丝做琴弦,用口琴定音,粘好竹制的音阶块,一把简易的三弦琴就初步形成了,就具备了基本的自娱自乐功能,本人制作的琴那也是改良型的,虽然也是六边形,但不是等边的,是近橄榄形的,而且正面的面积大于背后的面积,意境就是简化的半个葫芦型,琴弦也是安得六根,这倒不是器乐水平有多高,是受“重音口琴”启发,三弦琴我也把它做成了重音的,这种自娱型的作品音质是说不上了,但过程实在是很温馨,很自我,很激情,很投入的,有时也很着急,很上火,一切要不影响内务,不影响训练,不影响他人才能进行,等待也很磨人的。 这就是我从军的连队里的战士手工,战友们,你们单位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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