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赞胡杨
黄新原
去年9月,在新疆,我见到了胡杨。
这恐怕是每个西北旅者的心愿。
一位同行的古稀艺术家,内敛,寡言,随和。当盛情东道主问他此行有什么要求时,他只说了三个字:看胡杨。
那表情,是景仰,是朝拜者的肃穆。
我们终于见到了胡杨,在一个风清日朗的上午。
那是一片不大的胡杨林。我被一种感动扼住,喉咙发紧。我单膝跪倒在一棵躯体干裂,只剩几枝叶片的老胡杨身下,静静端详,默默祝祷,想象着他当年发芽生根的年份,不知是何时,但一定在几百年前。
胡杨之美,在他的德行,在他的悲壮。到过沙漠的朋友,都知道什么叫干渴。胡杨就是生与干渴俱来的生灵,多少同族被渴死,被晒干。活下来的,就像一场战争的幸存者,仗剑屹立,昂首苍穹,不言败,不畏缩。挣扎着生存,无言地忍受。阅尽沧桑世事,迎送烈日长风。最后,他死了,但仍然不倒,挺立着;最后他倒了,但仍然不朽,铁骨铮铮。
这就是胡杨。
世界上,60%的胡杨生在中国,中国,90%的胡杨生在新疆。据考证,他已有近亿年的繁衍史,是大海沙漠迁延的见证者。
胡杨往往成片而亡,那是他身下的沙漠完全断绝了水份。那死,极为惨烈,见过没有生命的胡杨林的朋友说,那场景让人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像一座历经搏杀的古战场,遗骸枕籍,静得让人窒息,愁惨凄戚。
而死后的胡杨,如扑倒的将军,紧固身下的沙壤,不让它飞起,不让灾难迁移。
我们敬仰,我们感恩。我们铭记他的德行—— 活,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朽。
他们,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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