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实文学连载(8)
天津空军大院
范建
查抄上海电影明星的家
张彪调任高炮二师政委前，曾是上海空四军文化处处长。他是河北武清县人，能说会道，为首长的鞍前马后照顾得周到细致。首长们忙了一天，难得有个放松的时间，为此，张彪为军首长的文化娱乐生活想尽了点子。在张处长看来，文化娱乐一般都在业余时间，而这休息和闲暇，正是他与其他部门与首长接触不同的时间。他的工作注定了他要加班加点。这正是他接近领导的便利条件。
由于张彪对首长的心思心领神会，工作也十分出色，因此，深得空四军政委江腾蛟的赏识和信任。一些重要事，都要让他去办。
1967年，空四军高炮二师入越作战回国后又回到上海。文革期间，公检法瘫痪，全国各地都由军管会执掌大权。军队成了唯一的国家机器。此时，文化大革命已进入高潮，上海的文艺界人士都被投入牢狱。那么，看管这些“黑帮”的任务，自然就落在军队的手里。在上海，空四军，就从高炮二师组建了一个连队的人马担负上海监狱的看守重任。
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在了炮二师的头上，显然是对他们的信任。为此，全师上下感到非常荣幸。甚至在友军面前谈起这件事，也显得有几分得意和优越感。
在众多的驻沪三军中，高炮二师受到青睐和重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林彪四野的嫡系。解放后，又将其编入空军防空军。尽管张彪不是高炮二师的人,但他作为空四军的文化处长，他心里有数，炮二师在空军的位置。炮二师之于林副主席，就像他张彪之于江腾蛟的关系一样。他扫了一眼放在案头上的一份有关炮二师执行关押上海文艺界人士的绝密文件后，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
这一天，江腾蛟把张彪找到办公室，“老张，这次我去北京，吴法宪司令问我，空军有多少可靠的人，我就说，你老张算一个。”张彪把身子往前凑凑，笑着说：“那是那是，我张彪是你的人嘛。”
江腾蛟没有搭话。沉默了一会，说，“有件重要的政治任务要交给你。这里有几个人的地址，你帮我查查清楚。晚上，你到我家来一趟。”说完，江腾蛟把一张字条递给了张彪。张彪打开字条一看，那上面写着 “赵丹、郑君里、白杨、张瑞芳、秦贻、周信芳、于伶”，他数了一下，一共七人。
张彪的腿不方便，走路一拐一拐的，但这并没有影响他成天奔走于上海的里弄，张彪打探好这些人家的地点、方位、环境，把它们一一记在心里。
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张彪又来到江腾蛟家，向他作了详细汇报。“江政委，我看过了，周信芳的家已被红卫兵抄过多次，家门现在还有红卫兵把着。于伶久病在家，就住在巨鹿路空军招待所对面，如果抄他的家，是不是有些显眼。”
江腾蛟没有说话，两眼看着地下，像在想着什么。突然，江腾蛟抓起通向北京的红机子电话。简短通话过后，他对张彪说：“暂时就不要抄这两家了。”
第二天，张彪带着空四军作战处处长刘世英等几个人，挨家又去看了一遍地形、门牌、进出口后，刘世英问：“张处长，抄什么材料？”张彪瞥了一眼刘世英，对他的追问有些反感。他觉得刘世英是多管闲事。不耐烦地说：“这个你就不要问了。江政委已经交代过，咱们只管做就行了。”刘世英被张彪这么一顶，老大不高兴。但他还是忍了，也就不再言语。在刘世英看来，他和张彪虽然同级，但张彪是江腾蛟的红人，这在空四军上下皆知，他这明摆着是拿江腾蛟来压自己。但人屋檐下，该低头的还得低头，他懂这个道理。
张彪见刘世英不作声，就觉得他的这个下马威起了作用了。嗓门也都抬高了一些。他向在场的人一一交代，如何把这些文艺明星，从“一到七”编了七个代号。“我告诉你们，你们一定要注意，抄家时一定要用代号，不用名字。抄来的材料也要用代号注上，不要泄密”。张彪又说：“还有一个要注意，就是只抄信、笔记本、照片和与文化有关的材料，其他一概不抄……”
10月8日夜里12点一过，这位空四军文化处处长，亲自选调了高炮二师警卫排的战士，还有一些空四军的干部子弟，换上便衣，带上手枪，戴上红卫兵袖章，蒙上大口罩，登上了解放牌大卡车，向那些明星家的方向开去。
天亮前，整整两麻袋的材料，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战士们的押运下,运到了上海巨鹿路空军招待所。查抄这些资料和图片，是在忙乱和紧张中进行的。显然来不及细看。谁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照片上的人又是谁。当把几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拿到了房间里，张彪便走了进去。他让其他人出去，一个人坐下来，把它打开，在灯光下他翻看着。这些20世纪30年代上海十里洋场上的著名导演和戏子的电影剧照、影评、人物专访，还有那些接吻、拥抱的镜头，全都亮在了他的眼前。
在那个年代，这些东西都属于封资修的糟粕，是严禁传看的，即令是收缴来的，也不能随便乱看。此时，只有张彪一个人在，他是主角，他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他真的算是开了眼，这是他从来没有看过的西洋景。看着看着，像是钩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他既愤怒又羡慕。他的心里惴惴的，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味儿。忽然，有几张照片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像是夜晚里的一道闪电和雷鸣。他吓了一跳。啊！他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令人吃惊的名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