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的易县机场定向台
1975年入伍,在北空通信团教导队学习无线电维修10个月后,分配到易县机场通信营修理所当了2年多无线电技工,当兵满三年的一天,营部和所领导找我谈话,导航连定向机是技术含量很高的导航设备需要技术骨干,决定调我去导航连定向台工作(通信营有三个连,一连报务、二连外线、三连导航)。我二话没说,打起背包就出发,心想只要是穿军装哪当兵都行,在不在修理所当不当无线电技工都无所谓。
定向台的定向机
任何一个机场为保证飞行安全,特别是安全着陆,都有一套导航系统,飞机在空中是靠罗盘导航大致有一个方位,接近机场就完全靠导航系统了。定向台距机场跑道延长线3000米与远距(远距离)导航台毗邻。近距导航台(机场跑道延长线1000米)和远距导航台都是与飞机同频率固定连续发射无线电信号,经飞机接收引导飞机校正机场跑道方位。定向台顾名思义是为飞机在一定空域内确定航向,引导飞机精确定位机场和降落在跑道中心线,其原理是定向机将接收飞机发射的无线电波经系列元器件转换成扫描线显示在荧屏的刻度上,荧屏上有从0到360度刻度,每个刻度都表示一个方位。如360度表示机场在飞机正北,90度表示正南,0度表示正东,180度表示正西,其他度数都在这些方位之间,所以一说多少度,飞行员就知道机场的方位了。飞行员在空中说话都是规范用语,大白话很少,更不能有废话。如飞行员对我们定向台反复的规范用语就这几句,“3号(定向台编号)209(飞机编号)要航向”,我们只回答“209航向57(7念拐)或209航向机场上空”,飞行员再回应“明白”。这定向机与公安局过去侦破敌台的设备原理一样,两台车载定向机不同方位同时接收无线电信号的定位交叉点就是电台源。一般天气晴空万里时,飞行员用眼睛就可以看见机场对准跑道,也不用我们定向,大都是在空中迷航、或气候不好,或飞仪表(座舱用黑布遮盖,完全靠仪表指示)或飞复杂气象就用上我们了。扫描报出误差一度,飞机就要偏离跑道中心线3米,误差2度就降落在跑道外了,因此担任定向员责任非常重大,所以领导经常训话,“定向台平时不用你们,用时绝对不能出错”。
定向台的工作
定向机是装备在车上,(便于随时拉出去)车外面盖了车库,据说,车载定向机价值百万,顶三驾歼六。定向台3名定向员,一名油机员(台里配备一台发电机停电时保证供电),每天不用出操,也不检查内务,轮流值班。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宿舍接听机场电话随时上车开机,上机值班苦一些,寒冬棉衣裹着棉大衣,酷夏脱得就剩大裤衩,但只要不当班,看书、写家信、吹牛皮、赶集都行倒也自在。定向台每天起床的第一件正事就是开机校正机器,可无线电设备这玩艺,特别是这定向机各种元器件上万个,检查时好好的,可派上用场时背不住就犯病。一次正赶我值班,飞行员要航向,先看扫描线形状,飞机已飞临机场上空,当飞行员再要航向校正对准跑道时,扫描线却乱了,也就是跑道在西南方位,扫描线却相反指向东北方位了,我一下发毛了,可飞行员空中连续三次急着要航向,我只好凭着经验试着报了,飞行员说航向不对,紧跟着机场带班指导员电话就过来了,急促地问我航向怎么回事,我只好如实报告机器突然出现故障,领导命我赶紧排除。我想,这上万个元件,哪个有问题都反映在扫描线不正常上,这在教导队学的故障排除法过那招都来不及呀,打开机器箱体,也没焦糊味,(一般元件烧了有味)可能是元件接触不良,想起学的敲击修理法,于是用力一推合上箱体重新打开机器,扫描线居然正常了,就在飞行员急着再要航向的当口,我及时将航向报了出去,这时听到了飞行员清楚的“明白”回应,这就说明航向与飞行员判断一致,不一会就听见一架飞机从头顶呼啸而过准确地驰向跑道,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场跟班的指导员立时来电话表扬了我排除故障快。我后来分析,也不是机器故障,可能是从发电厂发出的交流电及其罕见的相位反了,就是交流电的副半周先到了负载上,其结果扫描线反映在荧屏上度数就正相反。这是我在定向台遭遇的唯一一次有惊无险的事。
就在这事不久的一天,我正在宿舍看书,值班电话传来指导员声音,“老林,你上车看看机器什么故障”,值班的是另一位入伍就在台里的76年老兵,(分别30年了还真想念他)平时技术很过硬。我一听指导员点我亲自上阵,心里还真有点嘀咕,硬着头皮来到车上,听他这么一说故障现象,我心里顿时乐了,居然与我上次碰到的故障一模一样,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拉出箱体合上,开机”,再试,机器果真正常了......。定向台再就是害怕突来的大风,(荒郊野外风贼猛)一旦天线杆不及时放倒,10余米长的细天线杆支撑的重重的天线头被刮折,后果不堪设想,而飞机往往天气不好时正需要定向,这样提心吊胆的事经历了不少次......。
一天,连长陪着一位说是北空通信处处长来到定向台,原来他到易县机场后听说,定向机报的航向多少有点偏差,来到台里现场居然找到的原因是,两个台宿舍前分别栽的三颗大树对飞机无线电波产生二次辐射造成定向机接收误差,于是一句话,把十几年长成的大树齐头据掉。其实我分析,根本不是树的原因,而是附近地方电源线和电话线造成的二次辐射,可一个小兵哪敢跟大处长叫板呢?结果树也锯了,误差照旧.其实无线电设备零误差是不存在的,在容许值范围内是完全可以保证飞行安全的。通信处长一挪屁股走了,却留下了烈日当头照,再也没有了往日大树底下乘凉、吃饭、聊天的惬意。
定向台的生活
远距导航台与定向台没围墙都是开放式,除机器设备室闲人免进外,附近村的老乡是我们这常客,喝口水、歇歇脚、聊聊天,相邻的东固城大队还给我们拨了几小块地,队长每年帮我们种上麦子、地瓜、花生,到夏、秋也有一番收获的喜悦。有时修理所战友来了,我就给他们煮地瓜、花生吃,所里可没有这种享受。两个台还养了一头猪,一只狗,那年生了8只小猪和四只小狗真可爱,养不了都送老乡了。
两个台共有9人在一起就餐,没有专门炊事员,每人轮流做一个星期的饭,做什么就吃什么,完全由当班的自定,也说不上好,鼓捣熟就行,所以我现在也养成了吃饭不讲究的习惯。赶上我,我还是尽量给大家做些花样,什么蒸馒头、花卷、肉卷、烙饼、赶面条、还学会了做肉皮冻,大家都说,“老林做饭好吃”,吃水是宿舍前打了一口井(比导航对空台条件要好,完全靠人送饮用水)。两个台当时只有导航台有台长,姓罗是湖南兵,人很好,我复员时已提拔为副连长。有一年赶上下大雪,不知他从哪里搞了一支土火枪,带着我们在雪地里打了一只肥肥的野兔子,大家着实美餐了一顿。远离机场营房(直线3千米,绕村庄、沟坎20多里地),洗澡成了问题,冬天只能去连里开会时顺便洗,夏天,我就白天晒上一盆水,晚上在车库跑一身汗搓泥再用水一冲蛮美。在定向台,最难挨的是寂寞,就那么几个人,不像在机场营房有老乡人多热闹,那年代部队又不让个人有收音机,一部九寸的黑白电视机,晚上赶上导航开信标机,由于频率相近干扰根本看不了,经常是电视正看得带劲,突然来电话让开信标机导航,只剩下扫兴了。没电影看,阅览的书也很少,虽然比较艰苦,但每天还是快乐地生活着(与内蒙四方山的兄弟们比强多了)……。1979年10月,又接到营部和连部指示来到17师筹建家属无线电元件厂,于是又开始了在17师家属工厂的时光。80年底复员时两个台的兄弟们把我特邀回去,为我们两个复员老兵专门举行了告别宴。
大前年,一位处得很好的老乡还专程来天津看我,(我复员时去他家告别,给孩子买了罐头、橘子汁一直很感动)给我捎来了两口子亲自剥的花生仁,晒的粉丝。我给他买了特产天津大麻花等,还送给他一块手表做纪念。据他讲,现在两个台都盖上围墙了,与老乡也不来往了互不相识,往年的军民鱼水情已荡然无存了……。
如今离别定向台已经30余年了,时常想起当年的战友和生活,特别是导航台同年兵老钟,是福建少数民族畲(she)族,家在山区很困难,家里给他介绍个对象还有病,每月还要省点钱给对象买药。结婚时,我给他寄了两条好烟和一本《家庭生活必读》,他给我寄了一斤自产茶叶,后来通信地址找不到了,也就断了联系,他也没条件上网,如今我非常想念他,不知现在生活是否好多了。快退休了,近年内我一定要回定向台看看,看看老乡,看看那里的山山水水,看看我曾操纵过的定向机(不知还是不是那台),看看我曾奉献过青春,忘不了的易县机场定向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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