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共产党员,可我的父亲却不是。我的父亲曾是一个小商贩,公私合营以后是一个商店的营业员。可我小时候就听我父亲说,他差一点就是一个很大的共产党员了。那好象还是我八九岁的时候,我们家来了一个很高贵的客人,说是我们的本家,按辈分我得管他叫爷爷。其实,他比我父亲还小呢。他穿的是军呢子制服,是部队里一个很大的官。他跟我父亲说,你如果跟我们一起南下了,肯定比我官还大。因为你比我还有文化呢。 后来,我问父亲你为什么不南下当兵?父亲只是说:我南下了,还有你呀? 我没有记得我父亲是怎么刻意的关心过我的学习。我只记得我小时候,他教我打算盘,也不过是为了帮他算帐。我也只得我父亲只教我学会一个字,这个字我问过我的同学也不会。还是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父亲问我苫布的“苫“字怎么写?我说:我不会写。父亲只是摇了摇头说:这个学算是白上了。我心想,我上学也不是学苫布的。后来,我也问过我的孩子这个字怎么写。我也是象父亲一样的教训我的孩子。 我的父亲也从来没有对我进行正得八经的思想教育。甚至都没有搞过一次忆苦思甜。我记得我中学时,写过一篇作文:我的父亲。我写我的父亲是一个地下工作者,一个革命干部。可那是我的作文算是瞎编。小时候,我一直很惋惜我的父亲也太普通了。我的父亲去世已经很多年了,我有时想父亲,就尽量去回忆父亲那些伟大的地方,也别说,我也真的找到了。有一件事好像我记得特别深:那是1962年的冬天,在国家三年困难最严重的时候,我父亲也象干部似的参加农村工作队。我想:那时可能干部是不是太短缺了,若不怎么叫一个商店营业员也充当了干部了?那时候,吃饭问题是中国最严重的问题,城里是每月27斤半,还要节约2斤。农村,是一天八两(带皮)还要节约二两。也许是怕农民有什么想法,政府才派干部下去进行思想教育。 那时我们很少吃细粮。一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才能吃上一顿米饭。有一次我们家好不容易做了一次米饭,当然不能忘了给我父亲送去些,我还记得那个小饭盒是父亲当年收破烂时收的。我还记得头上那时我戴的帽子也时我父亲收破烂时收的。那可是一个高级帽子,是一个空军飞行员的飞行帽。我父亲从哪里收来的不知道。我们家乡是我们空军最早的老航校所在的地方。这个帽子是不是中国第一代飞行员戴过的,由于帽子早没有了,也没有方法考证。要是还有这顶帽子,我拿给阮副军长见证肯定是要送到历史博物观去了。因为他就是老航校的第一代飞行员。我记事的时候就戴过这个帽子,我以后却当了空军,我想,如果从戴帽子开始计算军龄就好了。
天好象是很冷。很冷。我在路上好象还看到爬犁什么的。路边的大树被剥光了皮,我还一里颗一颗的数着。路好象很长,是数到多少颗这样光屁股的树,我记不清了。我好不容易走到房东家的院子,父亲接过了饭盒,就让我回去了,竟没有让我进去暖和一下。 过了好些天父亲回来了,可是很瘦很瘦。妈妈问他:送去的饭吃了吗?父亲说房东家生孩子,米饭熬粥喂孩子了。还说了,房东家是大队长。他们弟兄两才一个媳妇。说是这叫拉帮套什么的。我问:什么叫拉帮套?大人们没有理我。 在这以后的时候,过年过节我们家总是收到一些礼物:如狍子肉,野鸡等,有时候门口还卸下一大车柴火。我还记得在父亲去世的时候,那个孩子哭着喊着象我们一样为父亲戴孝。 我在革命队伍中受过那么多的教育,我还不能说父亲对我的教育是最伟大的,但是我可以说我的父亲对我影响我是很深刻的,至少在很多方面。 以后我当兵在河南下过乡,我把身上的钱全部买了灯油和盐给了艰难的乡亲,要不是父亲的影响我才不会这么作呢。我要困难的时候想过我的父亲,在我入党时也想起了我的父亲。我知道:我的父亲还不是共产党员,也不是什么楷模。可是我想,我们的共产党员不正是象我父亲这样普通的人的代表吗?父亲如果活着,也是象党一样的年龄了。我把党来比父亲,是想说我是一个共产党员要永远不忘本。因为我们的党的三个代表,就是代表我们着象父亲这样一些中国普通的人的最根本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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